想到那天时兆桓说自己的手机坏了扔到了垃圾桶里,她就觉得对眼前这后生有些愧怍,毕竟她没有看到那手机到底有没有坏,可被时兆桓当做垃圾扔到了垃圾桶里却是千真万确而不能质疑的。
对上时兆谦那永远温柔到极致的眼神,她蓦地觉得有些心虚,索性将真相掩盖了一半,"呃...那天在银行里上厕所,手机不小心滑到厕所里去了,所以...不好意思,时先生,没有好好珍惜你给的东西。"
她的语气颇是孱弱,这种孱弱来自于半是撒谎半是真心的心虚与遮掩。
时兆谦眼色复杂地将她看了好意会儿,笑道,"掉就掉了,一个手机而已,掉了再买。"
他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这个手机上面,"新手机是自己买的?"
钱清童觉得掉厕所的谎言都撒出来了,何必再在原本的谎言上再多加一个谎言,那样谎言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忒没意思。更何况,时兆桓送自己手机这种事并没什么好掩饰的。
"时行长说平日上班要用,看我没钱,就把他用过的二手手机拿给我用了。" 她说地信誓旦旦。
时景迁琢磨道:"原来是兆桓给的啊, 这孩子还行长呢,至于这么小气给个旧的?"
时老爷子半眯着眼打量着她的旧手机,不知何时插话道:"我孙子就是不一样,旧手机旧地都跟崭新的一样。"
大家也没注意老爷子的话,只当是玩笑话,都又笑着聊去了。
时兆桓驱车来到谭指月的公寓已经是八点半,当他按响门铃后,谭指月身着一件紧身衣裳,纤细的软腰上拴着一条黑色的围腰,俊面荡笑地迎接他。
"你还没吃饭么?"他从她的围腰上看出了她正在厨房里折腾。
谭指月伸手将他轻轻拉进屋里,笑道:"跟你一起吃啊。"
"刚才在家里已经吃过了。"他顺着她走了进来。
都这个点了,谭指月自然知道他吃过了,但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坐在清香四溢的真皮沙发上,她的胳膊已经如蛇一般环上了他的脖颈,俏脸上颇有些嗔痴状,声音婉转如夜莺般,"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时兆桓看着面若桃花的女人一眼,眸光深沉。她今晚精致打扮了的,美艳的脸蛋儿上眉目如画般生成,面貌粉妆玉砌般,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红晕,眉眼向他扫来便是秋水之姿,让人不心动都难。
他终究是个男人,软香在怀,如此娇嗔,又怎么拒绝?
见他颔首,谭指月眉眼瞬时展开,神色间流淌着初恋般的喜悦,"饭快做好了,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你会做饭?我不是记得你请了一个保姆在家么?"他的眼神掠过一丝疑惑。
"那是以前了。爸妈在那场飞机事故去世了,我侥幸活了下来,很多事也看明白了。"她紧紧地抱住他,嗅着他带着浅浅烟草味的气息。
"我觉得女生还是独立的好,很多事情要自己去做,比如说做饭啦。如果我连做饭都不会,那还怎么过日子呢?所以我在美国一直都在钻研厨艺呢,待会儿让你尝尝。"
她笑道:"刚刚阿姨听说你要来,就主动回去了。"
时兆桓未曾多说,谭指月在他英俊的脸上亲吻了一下,便兴致盎然地到厨房里去了。
客厅异常安静,他半靠在沙发上,看着她走进厨房的窈窕身姿,心里有些恍惚,顺手点燃了一根雪茄,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抽着。
谭指月出生名门世家,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在他俩高中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很清楚。
他记得高三那年,他将她带回家里玩,在厨房帮衬着母亲做饭,结果差点将厨房点燃。而那时候的谭指月性子温和中带着活泼,人美聪明家世好,当是人间尤物,人人见着无不喜欢。当时秦青对她还是很中意的,知道她在金融方面有着极高的天分,生活琐事却不在她擅长的范围之内,正好适合了时家,自然而然没有责怪。
他犹记得,十八岁的他和她曾天真无邪在兰道高中三年三班里靠窗的课桌前与彼此约定将来的情景。
她拉住他的手唯唯诺诺地问:"兆桓,我不会做饭,你说阿姨会不会讨厌我。
他摸着她的头有些宠溺地答:"不会做饭没关系,反正咱们家都有厨师,你这辈子的职责就是做好喜欢我的角色就足够了。"
时兆桓半躺在沙发上,对那已经远去有十多年的记忆竟感到了陌生,缭绕烟雾之间,他英眉蹙成暗峰,凛冽而带着一丝忧郁与无奈。
十年一觉梦不复,此时的他再不是十八年纪的他,今夜的她也不是十八岁的她。他从来不提及,但实则心思自己比谁都清楚,有的东西似乎在这十年岁月的摩挲之下越见越远了。
他不能、不会、也不可能再对她说出当年那番而今想起来都觉得可笑的话。
十年不再,他说不出口,也不会再说了。
人是野心动物,这种动物一生都渴望吞下不尽的物质。这种物质可能是金钱财富,可能是权力地位,也可能是精神满足。如果要待到躺在殡仪馆里被火烧的那一刻之前都不觉得后悔的话,那生前这三样物质自己至少得紧握住一样,这一生才不会过地如死水一般,清风吹不起微澜。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个神奇到以至于有些诡异的国度,钱与权看似分离实则唇亡齿寒,名利双收"天经地义"而势在必行,尤其是对自己这种平分全球财富的人,权力与名誉如何逃脱的了纷至沓来的命运?
他细细一想,自己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样已经有了,他比谁都清楚在这种社会下那第二样其实已经在奔赴自己怀中的路途上了。
但他同样很清醒,他的心会越胀越大,第一样与第二样他几乎有了,如今的他,对第三样东西竟然有着前所未有的想要拥有的感觉。
可偏偏这第三样,最难得到。休说得不到,他就连这第三样是什么都迟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在经过十年浩劫之后再度开怀?
他不知,乃至迷茫。迷茫到在谭指月离开自己转身去美国的这十年里,他对她的回归日日夜夜翘首企盼。在她回来之前,他不断用其他女人和一根接一根从不间断的香烟来填补一时这种精神的愉悦感,就只为了在她回到自己身边之前自己的精神信仰不会崩溃成废墟。
结果却令他意想不到:雪茄与他产生了最值得信赖无坚不摧的友情。可那些女人没有。
她们都不是她,每一次的男欢女爱巫山云雨之后,他都清楚,她们终究都不是她。都不是,她们连一根香烟都比不上。因此每一天过去,他都愈加肯定,十八岁那年看到的那轮皓月才是自己这一生要紧紧揽在怀里、紧紧抓住的第三样物质。
可时间也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能守护你的美好想象,却也能摧毁你的坚定信仰。这种维持了十年的信仰在一年前亲眼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开始摇摇欲坠,最后下坠到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回响的深渊里。
一年前再看到谭指月出现的时候,等候了十年的他没有愤怒,没有喜悦,乃至是没有任何感觉的,连当她是普通故友的回归,这一点他都做不到。
恍恍惚惚间他似是明白了:她已不是那轮皓月,她这一生再也成不了自己这一生想要抓住的那第三样。可即使如此,真要让他这么放弃等候了十年的人,又似有不甘,似有不愿,似是辜负了自己和自己等候的这十年时间。
可同时,他还是没有知道自己想要的第三样在何处。
所以在寻到之前,他不想再空着自己,也不愿辜负自己,最终选择了与她这般浑浑噩噩过着,含含糊糊地活着。向来厌恶受命运摆布的他竟然在这一次向命运缴械投了降,却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反抗。
当谭指月端着做好的菜走出来,就看到他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抽着雪茄,捻眉思索着什么。
"兆桓?"她轻柔的呼唤将他从尘封的回忆中唤醒。
他睁眼,黝黑的眸子倒映着她明眸皓齿的模样,却吹不起半点涟漪。
"吃饭啦。"谭指月直接将他从沙发上拉到餐桌处。
他掐灭烟头,打量着眼前解开围腰露出细软腰身的女人,的确是个尤物,甚至比十年前穿着白色校服的她更让人浮想联翩。可他却只怀念着十年前的那轮皓月,却不是眼前这个近乎风华绝代的女人。
不是的,他难以察觉地拧着心头肉。
谭指月为他斟好红酒,打量着他望着自己的复杂眼神,笑靥如花的模样说是惊艳了岁月也不为过分,嗤笑道:"你看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她纤腰似被什么一握,转眼人就整个倒在了他蕴着烟草味道的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