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问题,面黄肌瘦的女孩儿似乎羞于启齿,她纠结了许久才低声道:"爸爸说,这样钱来地快..."
谭指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回扫一眼过往的形形色色人群,随即又看向她,"孩子,那你觉得这样,钱来地快不快?"
女孩儿抬眼看着她,像只满身是伤的刺猬,好一会儿,两盆水几乎在瞬间从她眼眶里倒了出来,倾盆而下似磅礴大雨,"不快!一点儿都不快!我不想乞讨了!我想回家..."
听到她的话,谭指月脸色微变,声音也不再那么冰冷:"回家?你家住哪儿?"
女孩子哭地抽抽搭搭,哽咽地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三根柏树。"
"三根柏树?"
谭指月墨镜下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波澜,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自然而然地回过头,目光再度透过墨镜望向不远处那长着三棵参天大树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
"又是那里...或许A市该考虑将这个地方从这座城市完完全全铲除赶紧,将这三棵大树连根带枝地挖掉!"她念叨着,嫣红的唇角勾起一丝过于复杂的笑,最后回过头来,又低头望着这个女孩儿。
"那你爸爸就这么让你乞讨?"
女孩儿哭地放肆了:"爸爸说,我是她娃娃,就该替他出来要钱,要不到钱,就不让我吃饭,还打我。"
谭指月顺手取下墨镜,将她哭的样子看地更真切,"那你不知道反抗他?"
"我不敢..."女孩子这才看到这是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可眼前的姐姐越美,就衬托同是女生的自己的无助凄惨,她越哭越大声,"我不干他要打我。"
"那你不知道跑吗?" 谭指月修长的眉毛扬起,无形之中流露一丝戾气。
女孩哭地愈加大声了,"我要跑了,就爸爸了,就没人给我钱生活了。"
谭指月的声音沉入幽潭:"让你出来乞讨的爸爸,你竟然还要他?现在不是你来乞讨给他钱么,没有他你不一样能活地好好地么?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不敢..."
谭指月忽然抓住她胳膊,眸光散发出层层冷意,"你别说不敢!你才九岁,长地又这么好看,未来生活还长,难道就这么打算乞讨活一辈子?"
"我不想,呜呜呜呜呜..."女孩子哭地稀里哗啦,引来了无数人注意,可却没有多少人驻足,或者说是在意。
谭指月回头扫了一眼路上,两只修长的手摸到她的脸上,轻轻抹掉她的泪水。
"孩子,你别顾着哭!哭多了脸会烂的。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不是哭,光哭是没有用的,这些路人很冷血的,他们只会关心他们自己的事和与自己有关的人,根本没有人会理你是哭是笑,你过地好不好他们完全不会关心。"
谭指月拿起她面前的铁罐子,放在她面前,"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的铁罐子,看看你在这里行乞这么久得来的这么丁点儿成果。怎么样,觉得别人裤子包包里的钱好挣吗?"
女孩子哭地身子一颤一颤的,盯着罐子里零零星星的几块钱,哭也不是,说也不是,只能边哭边摇头。
谭指月将罐子放回她面前,又替她擦干眼泪,声音低地可怕,"那你再睁眼看看,看看你现在可怜巴巴地在这里哭成这样子,有多少人停下来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有多少人问你是不是需要帮助?又有多少人为你驻足?"
不待她回答,谭指月猛地抓住她的手:"没有!都没有!你难道没有看到他们对你很冷漠的?"
女孩儿似乎被她吓到了,哭地越来越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
谭指月松开她的身子,亲自将面包打开,然后递给她,"你还饿不饿?"
女孩儿一边哭一边看着她手里的水果面包,抽抽搭搭地:"饿..."
"那你想不想吃?"
"想..."
谭指月没有说话,将她清秀却泛黄的小脸审视了许久,将面包递到她干涸泛起干皮的嘴边:"这片面包你拿去吃。"
女孩儿哭地身子一颤一颤的,这回没有敢快速伸手,但看她幽深的目光和淡定的动作,似乎很想伸出手接过这片面包,那样自己才不会继续饿下去。
见她犹豫,谭指月笑道:"来,看着我!"
女孩儿的目光依旧落在面包上,水雾朦胧,似乎随时都会有倾泻银河的阵势。
谭指月脸色微变,"我让你看着我!"
女孩儿身子一抖,看来是被她的声音吓到了,颤巍巍地抬起头,与她对视着,但水雾弥漫的眼中瞳仁来回不定。
"对,就这样。别动,就这么看着我。什么也别做!"
女孩子睁开水雾朦胧的眼睛,果然定定地看着她,哽咽地身子一震一震的。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地步,但偏偏这女孩儿将她一字一句都听地真真切切。
"我知道你想吃,不过你得记着,这片面包是我施舍给你的。以后你还想填饱自己的肚子,你得靠自己去反抗,用自己的手去挣,而不是等着路人来给你。不是所有人都会给你面包的,很多人根本就不会理会你的死活。我给你面包,很丢脸的。"
见她没有说话,谭指月又道:"你这样子,早晚有一天,你都会饿死的。而且还是没尊严的饿死。你死了,不但没有人会来同情你,相反别人会耻笑你不要脸!会笑话你是个贱骨头!会对着你的尸体辱骂你!"
"一个女孩子,有手有脚,脸都不要,全靠乞讨,你这辈子不但是白活,而且活地没有一点尊严!知道么?"
好一会儿,女孩儿哽咽了两下,定定地点了点头。
谭指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将面包再度伸到她面前,语调上扬地让人害怕,"你还要吗?"
女孩儿上唇咬下唇,两只手在身上摸来摸去,纠结了许久,摇了摇头。
谭指月冷冷一笑,也没嫌脏,摸了摸她的头发,"对,没错,这才是你以后该做的,不受别人嗟来之食!别人这样给你东西那都是瞧不起来!可怜你!是在施舍你!你一定不能要的!"
女孩儿眼中水雾殆尽,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谭指月精致而美丽的脸孔,好似一个天使,可恍惚间又觉得这个天使深处兴许居住着一个魔鬼。
否则,自己又为何怕她?
谭指月轻轻为她梳好头发,声音温柔而低沉,却自带一股命令感,"记着,别人免费给你吃的,即使你吃了,将来也一定要加倍努力,把吃的记得还给他,不然你就是在受别人施舍!吃东西,填饱肚子,要活地好,最后都得靠你自己不断努力,用自己的双手去使劲争取!懂了吗?"
女孩儿点了点头。
谭指月轻柔一笑,将面包又往她面前一递。
女孩儿抬眼看了一眼面包,明明是要饿死了,可余光扫了扫她的脸,最后又低下头没有接。
谭指月哂笑:"为什么不接?"
"这是你施舍给我的,我接受了,就是贱骨头..."
谭指月伸手在她小脑袋上摸了摸,随即掰开面包,分成两半,将一半交到她手上,自己则吃下了另一半。
"这不是我施舍给你的,我喜欢你,所以这半块面包,是我分享给你的,咱们一起吃。将来你有好吃的,也记得分给我一半,可以吗?"
她说完不待这女孩儿回答,就将手中半块面包吃了下去。
女孩儿看着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眼神闪烁不定,隔了很久,才拿起手中的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
谭指月回到车上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司机老张看着谭指月靠在沙发座椅后排上闭目养神,笑道:"谭小姐刚才怎么和一个乞丐说了那么久?"
谭指月坐在后排座位上,睁眼,眸中一片空旷的死寂,望着空旷的车顶,脑海中浮现过无数她用尽一生也忘不掉的画面,以及刚才她再度留意过的那三棵参天大树。
"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车内,她的声音缥缈如雾,过了人耳,却偏偏让人抓不到一个音律。
老张借着后视镜看着她冷静到极致的脸,笑了笑:"谭小姐很善良,作为大明星,国际舞蹈家,现在很少有您这样的人了。我看那些明星作为公众人物,少有做公益的,就算有也是作秀。您这样的人少见啊,他们应该向您多多学习。"
她没有回答,收回望着车顶的视线,幽深的目光隔着车窗落在角落里正收拾东西的女孩儿身上,好一会儿又扫视过在她不远处的"刘婆婆面包店",面包店还继续亮着灯,在这个晚秋季节为城市带来了一线光明。
"明星又怎么样,舞蹈家又怎么样,还不是人肉凡胎,得吃五谷杂粮,才能活地下来?"她轻声呢喃着,好似别人听不到。
司机老张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现在是回AK,还是回公寓呢?"
"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