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妍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咧着嘴直笑，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更加冷冽，笑声也变成了冷笑。
“如果你用这种方式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么一句的话，我可能很明白的告诉你，我不愿意。”
“谢谢你的好意，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可以把钱上交给国家啊，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急着回去。”
这一次，姜妍儿没有急着站起来，似乎在等着方龙的那一句‘没事了，你走吧’。
方龙看着姜妍儿，那双向来闪着精光的眸子迷茫了一会聚焦。
紧张的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是害怕你不愿意过来，所以才采取了这种方式……”
他想要为自己辩驳，可又好像百口莫辩，最后干脆闭了嘴，又摆出那副表情看着姜妍儿。
“既然知道我不愿意过来，你还使用强制手段让我出现在你面前，你觉得很好玩？”姜妍儿冷笑了几声。
“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就应该一直保持原先的状态，互不打扰。”
“愧疚是你的，接不接受是我的选择，我现在要是说我不恨你你肯定不会信吧？”
姜妍儿以为这次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毕竟她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之前想问的那些话，关于那块玉啊，还有那些画像啊，她就是不问也知道来由和方龙做出来这些事的心理活动。
这种故事姜妍儿不会信的，他要是真是如此，来找她也不会等到现在，等到她都‘死’过一次之后。
他不过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面的那道坎儿，所以想起来做做他自以为的善事。
姜妍儿勾了勾嘴角，露出来一抹讽刺的笑，她一点都不关心他和那个女人之间过得好不好。
可到了现在也少了刺激他的心情，只是平平淡淡的应了一句：“哦。”
一晚上的热脸贴冷屁股，方龙暴躁的性子开始崭露头角，他的目光开始不那么和善。
“嗯？你还知道自己有这个身份？”
姜妍儿讥笑，他这是恼羞成怒吗？
姜妍儿上下打量着他，又轻蔑的笑了一下：“因为你自己都不知道啊。”
这时候她看了方龙一眼，眼里沉甸甸的全是这些年没有外露过的情绪。
“如果你坚持要这么说的话，我宁愿自己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室内又恢复了一阵寂静，只是方龙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些，倒是姜妍儿自然了许多。
这大抵就是问心无愧和做了亏心事之后的区别吧，她在心里想着。
最终，方龙啪嗒一声重重的在桌子上放下了什么东西。
满脸严肃。
说完他起身往客房走，姜妍儿惊得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方龙脚步顿了一下。
独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说过的话不会作假，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过两天我会派人到你家里面接你，就这样。”
场面一下子就到了不能调和的程度。
姜妍儿简直觉得匪夷所思，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为了一己私欲，破坏别人现有的安稳的生活。
“你是要毁掉我和许可的生活吗？毁了一次，多年以后还有第二次是吗？”
姜妍儿抬手快速的擦了一下眼角，快速的走到门口，打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以为已经走的人一直都在门口站着。孙志谦和姜妍儿的视线一对上，有些讪讪。
呵，这是在防着她吗？
姜妍儿觉得可笑至极，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所以才会有之前就派人去了养老院的事？
姜妍儿走到了电梯里面，才发现自己光着脚，电梯内的地面上似乎有一块别人吐的口香糖。
就在她的大脚趾母下面，黏黏的感觉很恶心，她却连挪一下位置的心情都没有。
到了一楼，她跟着前面的人走出去，到了公交站上了公交，伸手掏兜里才发现她什么都没有，就连手机都没有。
旁边有人看出来她的窘境，帮她投了币，姜妍儿道了谢，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因为她光着脚，不少人好奇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斜对面坐着一对父女，小女孩跪坐在座位上面。
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毫不避讳的看着她：“爸爸，那个人为什么不穿鞋啊？”
她爸爸应该是早就注意到了，并没有回头，把小孩儿从座位上抱下来好好安置在座位上。
“仔仔，这样不礼貌，回过头来，乖。”
“可是那个人不穿鞋脚不会疼吗？妈妈说不穿鞋脚就会痛痛。”
大人起了调侃小孩子的心：“那你把自己的鞋子送给姐姐穿好不好，这样姐姐……”
再往后面，姜妍儿渐渐的听不清了，眼前模模糊糊的回想起的是那个知了叫个不停的夏天。
她还是四五岁的模样，脑袋上扎了个恨天高，不过来来回回竟然都是那棵树下的模样，其他的她都不记得分毫。
她轻笑了一声，撇去眼角细碎的水珠，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想，谁还没有个爸爸啊？
姜妍儿坐的那一趟公交是到人民站，她还要到人民站再转车到回家的那一趟公交。
她身上没有钱，却再次上了公交，与上次不同的是，上一次是别人帮她耍的，这一次是她自己主动寻求帮助的。
她前面是一个大妈，姜妍儿挤出来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不好意思，我身上没有带钱，请问你能帮我刷一下公交卡吗？谢谢。”
大妈似乎很不愿意，但是看姜妍儿这么一副模样，嘴里嘟囔着“没钱坐什么公交”
帮她刷了卡，姜妍儿跟没听到似的道谢，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了下来。
她没有手机看不了时间，进公寓的时候值班的小妹把她叫住，问她去了哪里。
昨天林先生一直都在找她，顺带着自己还挨了一顿骂。
姜妍儿向她道了歉，又问了一下时间，就直接转身往里走。
值班的小妹再喊她，她也没有应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小妹嘀嘀咕咕的说她神秘兮兮的。
十一点刚过的模样，姜妍儿知道这个点家里很可能没有人，却还是按了门铃，只按了一下。
便蜷缩着身子靠着门蹲了下来。因为没有穿鞋，身上套着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裙。
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脏兮兮的，蹲在门口像是被人丢弃的小孩儿。
宋椹听到铃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再细听就没有了声响，可他还是打开了门。
看见姜妍儿的时候，头皮才炸了一下，蹲下身去抱她，怀里的冰冷让他浑身一震。
可姜妍儿却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只是麻木着一张脸，眼神没有聚焦的落在地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抱了许久，像是在抚慰对方的心。
终于，宋椹动了动身子，口气轻松：“我们进去吧，外面冷，脚都蹲麻了。”
姜妍儿点了点头，还没有起身，就被宋椹抱了起来，她身子回暖了些，两只手紧紧地勾着宋椹的脖子。
像是害怕他突然间松手似的，毛茸茸的脑袋一直在宋椹脖颈处来回的蹭，速度不快不慢，像是再给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兽。
“我脖子都快要给你勒断了。”
宋椹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笑意，也不嫌累，一直把姜妍儿抱进了浴室也没有放下来。
让姜妍儿挂在自己脖子上坐在浴缸的边缘，自己去调水温。
“要我给你洗吗？”宋椹问，嘴角故意勾起了一丝痞气。
姜妍儿看着他点头。
在姜妍儿光裸着身子亲上来之前，宋椹发誓他是真的单纯的想给姜妍儿洗个澡，让后让她好好睡一觉。
可姜妍儿却异常的热情，吻的格外用力，似乎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慰藉。
而他能做的，就是让她放松内心。
这一次做的完全就是发泄自己，不多时姜妍儿累的睡在了宋椹的臂弯里，眉头还是皱着的。
宋椹有些无奈的看了眼下面，撩完就跑大概和这种差不多吧，他无声轻笑。
把姜妍儿的脑袋挪到了枕头上，起身到浴室洗了一个冷水澡。
洗完澡之后，他特意又用暖水冲了一遍，让自己浑身泛着暖意，才上床搂着姜妍儿，陪着她补觉。
……
姜妍儿一觉醒来，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了。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看清楚四周的摆设才又躺了下来，一脸严肃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起身时直接去了衣帽间，给自己套上了一套衣服。找到钱包手机，开门就往外面冲，正好撞上往卧室走的宋椹。
“去哪儿？”
宋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束，明显就是出门的装扮。
姜妍儿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绕过他直接往外走，路过宋椹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
他脸上的笑总算是绷不住了。
垮了下来：“你去哪儿？我不会阻止你，只是想知道你要去哪儿，我不喜欢找不到你的感觉，你说过我是你的全世界，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你要去哪儿吗？”
全世界？姜妍儿蓦地想起以前自己傻乎乎的绕着宋椹转了一圈的那件事，想笑却笑不出来。
从回来之后，宋椹什么都没有问她，这已经是再给她自我的空间，如果再不让他知道点什么的话，换做自己早就翻脸了。
两人站在楼梯上，一上一下，良久，姜妍儿开口道：“方龙要接许可过来。”
宋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现在是要回白城？”
“我不会让他在破坏许可的生活的，不可能。”姜妍儿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和坚持。
“我和你一起。”
姜妍儿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问：“什么？”
“我说，我和你一起。”宋椹笑。
姜妍儿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到了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微微笑了笑，点头：“那就走吧。”
她其实早就想好了拒绝的话。
她觉得丑恶，觉得难堪。
出门不过转瞬，宋椹怕姜妍儿饿，带上了些零食。
到了机场，两人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票，不过一个半小时，两人白天睡了那么久，在飞机上的时候根本毫无睡意。
窗户外面是黑洞洞的一片。
宋椹递薯片给姜妍儿：“吃点东西？出门之前我在做饭的，听你说要走，直接撂下厨房里面的东西就出来了，怎么样感动吗？”
这么柔情蜜意的时刻，姜妍儿就应该笑得甜美然后说感动。
可她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过来：“其实你不用来的，我一个人就可以。”
宋椹忽的就有一种回到了姜妍儿失忆那段时间的错觉。
那段时间她也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说着无所谓，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带着陌生。
最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昨天晚上，还有今天上午，是发生了什么是吗？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没关系。”
姜妍儿看了他一会儿，就在宋椹以为她要开口的时候。
姜妍儿转过了头，看着黑暗中广袤的天空，轻声道：“没什么。”
说不难过是假的。
宋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姜妍儿的脑袋：“不愿意说就不说吧，现在饿吗？我带了你喜欢吃的零食。”
姜妍儿似乎觉得说话都很费力气，干脆摇了摇头。
因为是半夜，疗养院早就关了门，还有门卫在值班，用手撑着脑袋打瞌睡。
姜妍儿过去敲了敲窗子，叫了好几声人才清醒些，问他们要做什么，现在疗养院都关门了。
还是姜妍儿打电话吵醒了护士长，才把他们带了进去，不过得到的消息是让她绝望的。
“你说什么？”姜妍儿情绪波动的厉害。
“什么人都能带走，那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许可妈都神志不清了，你就这样让她跟别人走了！”
小护士低着头，声音可怜兮兮的：“是阿姨自己说要走的……”
“她说要走你就让她走！你怎么不给我个电话！她说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要去！”
姜妍儿气的口不择言，耳朵都红了。
“她说那个人是她丈夫……我也不能拦着。”
小护士带着哭音，旁边护士长帮腔，“这也不能全怪她，那个时候老太太是神志清醒的，说要走，还非要走。”
一个个推卸责任。
姜妍儿听得心里冒火：“那他证明了吗？证明了吗！许可什么时候神志清醒什么时候糊涂，你说了算！”
宋椹在一边劝：“好了，现在你怪她也没有用，还不如早点联系上伯母。”
护士长和小护士都不说话，姜妍儿喘气都不顺，一张脸涨红，面上是在骂人，心里却是虚的，她在害怕，害怕许妈妈会发生些什么她没有料到的意外。
那么大的年纪了，身上毛病多，随便一个头疼脑热没照顾好都有可能！
他们过来本来就坐的最晚的航班，现在只能在这边住上一夜。
姜妍儿一直都在反反复复的重复：“许可怎么可能跟他们走，怎么可能！一定是他们强迫的，他们都绑架了我那么多次，他们都不怕警察的吗？我要报警！”
宋椹伸手把人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沉的声音安抚着她。
“没事了，明天回去就能看见了，伯父不是说要接伯母去住，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别担心了。”
小旅馆里面的卫生环境还算是不错的，外面时不时有车子疾驰而过的声音。
姜妍儿起伏的情绪慢慢被安抚下来。
嘴里一直念叨着：“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两人的眼眶下面都是一片青黑。
下了飞机，姜妍儿直接打车去了那天出来的地方。
虽然当时她心情低落，但出于某种原因，她还是记下了路线。
姜妍儿使劲拍着铁板的防盗门，似是要把门给敲破。
不过片刻，孙志谦开了门，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一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看到她身后的宋椹的时候笑容顿了一下。
宋椹的视线全程都在孙志谦身上，带着警惕和防备，进了客厅伸手攥紧了姜妍儿的手。
“许可呢？”姜妍儿冷着脸问。
孙志谦看着他们淡淡的笑，不急不缓的拿了一个杯子倒水，然后递送到姜妍儿面前：“只准备了这么一个杯子。”
姜妍儿看也不看那杯水：“我问你，许可呢！”
“急什么？”孙志谦轻笑，“这里是我家，她自然不在这里。先喝口水。”
“孙志谦！”
孙志谦收敛了笑，“嗯。”
姜妍儿脸上的强势忽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神里带着一丝失落：“你之前既然帮过我，你现在就不能再帮我一下吗？这个世界上……我只有这一个亲人。”
孙志谦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柔情给震慑到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