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上下五十二口人,大半家奴都有老小在城外,如今按阮老爷的意思,都接入了府中,人数太多,管家还在为如何安置发愁,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过来,回头看去,只见元儿捂着肚子,气喘吁吁道:“不、不好了……我,去买药材……听王掌柜说,白云观出事……”
“什么?!白云观出事了?!你可知什么事?”管家看元儿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赶紧捉住边上走过的一个小厮叫道:“你去拿碗水来!”
“不,不用……”元儿连连摆手,深吸几口气,总算比刚开始平定了许多,忙道,“听说两日前,有匪徒冲了进去,将香客和道士们都扣住了,说要筹够三十万两才肯放所有人。管家,怎么办!小姐们已经去了半日,只怕早已到了芸山……这……这可如何向老爷交待!”元儿急得搓衣袖跺脚,嘟嘟囔囔地,惹得管家一阵心烦。
管家不耐烦道:“你先别急!官府定早知此事,肯定已经围住了芸山,想必不会放小姐们上山,徒增无辜百姓的。但你还是叫些小厮去芸山,接应小姐们。”
管家只猜到了前半部分,芸山确实一直被官兵所围,然而,阮唯一行三人,快走到半山腰了,还没有官兵的踪迹。
“不知如何称呼兄台?”简玉舒从花痴状态出来,突然反应过来,维州地处大周东南,这片区域以面部扁平,皮肤白皙居多,临近无相似此人长相特点的民族,这人若说是维州土生土长的,似乎不大可能。
莫名其妙遇到一个身份神秘的人,还是在到达山顶之前,尽快弄清他的来历,以看历史上有记载的是否有对应人物比较好,以免坏了自己的计划。
“在下叶景初,喜见兰亭烟景初的景初。”叶景初微微一笑,作了个揖。
简玉舒忙回个揖礼,介绍道:“小生名为简束,这位是我朋友,阮维。”她不知道自己作的揖标不标准,生怕在阮唯眼前漏了陷,但转念一想,自己是闺阁女子,不会揖礼也正常,便放了心。
阮唯浅浅作揖。她此时已经颇为疲累,腿脚也逐渐要使不上劲了。喘气略重,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颊上,脸色微微潮红,皮肤又因汗水更白皙透亮,倒显得红晕更如夏初的蜜桃般可爱动人。
叶景初一时看得呆了。心想,这中原男子果真与族人相差甚远。族人哪个不是以肌肉健壮,四肢修长匀称为美,没想到中原男子竟有如此长相足以媲美女子的人。
正感慨着,却听阮唯道:“厌看冯翊风沙久,喜见兰亭烟景初。想必叶兄是来自北方吧,风沙吹得多了,如今在江南还住得惯吗?”阮唯刻意控制气息,以让话语连贯流畅,使自己不输底气。
叶景初眼神突变凌厉,紧紧盯着阮唯,想也没想便道:“阮兄真是博闻强识。实不相瞒,叶某确实家祖是北方商人,只是如今边境不太平,便停了生意,迁往南方。听闻芸山白云观很是灵验,故特来求一枚保家宅平安的符。”
“是吗?”看我不拆穿你!阮唯正欲开口,道边的林子里突然闪出几个人影,几个呼吸之间,白晃晃的刀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叶景初早在上山时便已察觉到山上有许多人,越到半山腰越确定了心中所想,如今看终于有人耐不住出手了,便假装自己和旁边两位一样,都是不通武艺的寻常人。这也是他故意等有人过来,才故意搭讪一同上山的原因。
他想上去看看情况,然而毕竟自己长相不同,和普通的平民一道,也算得了两个作保的人,即使被盘查也能想办法脱身。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一个人如此敏锐多疑,若这些人真的细细问起来,阮维定会把自己给出卖了。
思及此,素来镇定自若的叶景初也不由得心里打起鼓来。
自己可不能栽在这么个小地方!
他握紧双拳,浑身筋肉绷紧。若有变故,就会毫不迟疑地出手。
简玉舒注意到了叶景初的变化,她细细打量这些人,不禁心下一凛。
这些人衣着统一,发髻一丝不苟,脸上均覆有银纹面具,皆是黑色暗纹束身衣,腰间绑着条鱼鳞鞭,只有手上的剑各有区别。
而她竟然分不出这些暗纹属于什么势力!
太子如今应该在山顶,这些人是前去的土匪吗?可哪家匪徒不是被逼反的贫民!哪来的经费去做统一的制服?
阮唯虽说前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曾被人持剑抵在喉间也绝不动摇,但她本就快要到达体力极限,更是被身边持剑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腿一哆嗦就往前摔去,细嫩的脖子眼看就要与剑刃相接,霎时,一只手自左肩伸至右肩,将她环住,向后一带,阮唯便软软地靠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顾统领。”几名黑衣人对着及时护住阮唯的人低头致意。
那人懒懒应了声,发觉靠在自己身上的这名少年身子意外的软,而这人大概骨头也是软的,竟然站不住,还在一点点滑下去!不禁皱了皱眉,搭在阮唯右肩的手腕部轻轻一转,便滑入她腋下,拇指扣在肩上,略一用力,便将其提了起来。
掌心就像握住了一团棉花。
怀中的人像被咬了一口般,突然挣扎起来,但因腿上无力,反而像是在他胸口上蹭,蹭得他心里产生一丝异样,气恼得手上加力,将软若无骨的身子狠狠一摇,撞在胸膛上,沉着嗓子怒道:“别乱动!”
顾统领低头,看见“少年”的脸颊和原本白嫩的耳朵尖都是一片绯红,头仰起来,眉间紧紧蹙着,比男子长得多的睫毛上挂着水雾,眼里含着愤怒,正恶狠狠地努力想要瞪着他,但后脑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头仰不了几分。
正这时,身后有人走近,黑衣人均向后点头,语气更为恭敬道:“殿下!”
“任务中,不必拘礼。”浑厚低沉的嗓音传来。
顾统领发现,自“殿下”二字响起的时候,怀中的“少年”就止住了挣扎,身子微微颤抖。任哪个平民见了太子都会怕得颤抖吧。但他低头,却只见那人好看的眉头几乎要团皱在一起,胸口起伏剧烈,不似惧怕,反而像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