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咬着牙,浑身颤抖……顾景臣,我该不该再等你?如果我等,能不能等到你?
“七哥,是秦家的几个人!”林琨忽然喊道,指着一块大石头后面躲着的几个人。
简宁从垂下的头发空隙里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秦宗宝和秦正义,还有几个秦家的保镖。
白夜行也看到了。
“七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让一个可疑的人漏网!也许他们就是线人!和这个女人是一伙的!我去杀了他们!”林琨说着就站起身冲过去。
“林琨!回来!”白夜行忽然喊了一声,可是已经晚了,林琨的身体中枪,子弹打穿了他的脑袋。同时中枪的还有白夜行身边的其他手下,枪枪毙命,一发子弹也没有浪费,显然是个狙击高手!
秦宗宝等人吓得闭上了眼睛,本能地更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这是半山腰的河谷,很多大石盘踞,适合隐蔽,也适合埋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家的那几个人是蝉,白夜行原本不知道自己是螳螂还是黄雀。事实证明,他是螳螂,还有人埋伏在另一块大石头后面,也许就是迟迟没有揪出来的线人!
白夜行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秦莫苒是线人,因为她虽然在北山岛最自由,和他最亲近,可她的行踪其实更在他的监控之下,一个传递不了任何线索的线人,要么就会最高明的障眼法,要么就根本不是!
如果秦莫苒不是线人,肯定有另一个人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一个不起眼角色,一个绝不可能让人想到的角色。他是为了谁而来?会救秦家人,不贸然露面,说明……
白夜行忽然勾住简宁的脖子,用枪抵住了她的太阳穴,对着河谷里喊:“出来!否则我杀了她!我数三声,一,二……”
白夜行的“三”还没有喊出口,一个身穿北山岛雇佣兵迷彩服的男人从大石后面站了起来,手中端着的狙击步枪直指白夜行。
他脸上虽然涂抹了东西,遮住了他本来的面貌,可简宁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顾景臣!
“姐……姐夫?”瑟瑟发抖的秦宗宝也惊讶万分,“你不是在和我姐度蜜月吗?为什么你……”
没有人回答秦宗宝的问题。
顾景臣的视线没有一刻偏移,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夜行。
哪怕被枪林弹雨包围,哪怕被白夜行折磨得生不如死,简宁也没有掉一滴泪,可是在看到顾景臣的刹那,简宁的眼眶忽然一热,心却莫名安定了下来。年少时最喜欢的电影,里面的台词就是她此时的心情——“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她的爱人不是齐天大圣不是盖世英雄,他没有七色云彩,也不会七十二变,原本他应该在度蜜月,拥着新婚妻子横穿亚欧大陆去北极,随后安心继承家业,成为顾家的支柱、商界的精英、过着所有与她无关的大好日子。
可他却以血肉之躯只身犯险,陪她赴这一场可能有去无回的杀局。
那么多的人与她交汇,那么多的人对她付出感情,她为什么最后还是最爱这个负心薄幸的渣男,任他用血在她的生命里划下不可抹去的道道印记,一直刻进骨血里?
简宁想不通,可她不必再去想,她冲着顾景臣扬起笑脸。
“呵呵,我真是想不到……”白夜行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枪抵得更紧,扯住了简宁的头发,逼得她仰起头。
白夜行的眼睛还盯着顾景臣,嘴唇却贴上简宁的头顶,冷笑道:“小可爱,顾姐夫居然抛弃了新婚妻子,以婚礼为借口,度蜜月为幌子,暗中潜伏想要救你……这奸情够深的啊!”
最后几个字,白夜行咬牙切齿地吐了出来。
顾景臣的眼神犀利,丝毫不为所动:“放了她。”
白夜行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都是疯魔:“顾四少,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选择走这条死路。你有最好的家世,最好的前程,你甚至不需要去争去抢去杀人,已经是人中龙凤。而我白夜行,摸爬滚打枪林弹雨里闯了二十年,才能站直了和人说话,你说,人生多么不公平啊。”
白夜行忽然笑了,有点诡异:“人生不公平,还好有枪。顾景臣,不如我们来比比枪法怎么样?这是小可爱最喜欢的游戏,她一定很期待。”
远处的枪声还在继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整个北山岛会被夷为平地,白夜行并不想再挣扎,可他还有好斗的心,想看一场最后的好戏。
人在他的手上,顾景臣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继续听白夜行说比赛规则:“很简单,不用变换射击对象,也不用你和她交换位置,你我同时开枪,看看是她先死,还是我先死,你顾四少是猎人是屠夫,我们是猎物,你不用付出代价,很公平对不对?”
顾景臣和简宁都明白了,白夜行放弃了生机,没有以简宁为工具逼迫顾景臣放下武器或者自杀,他只是想让顾景臣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既然顾景臣肯冒着风险来救,这个人一定是他的挚爱,枪林弹雨阻不断他奔赴而来的决心。
“小可爱,你觉得公平吗?嗯?”白夜行圈着简宁的脖子,吻着她的额角笑道,“我们今天的衣服很配,长袍配旗袍,要是死了,去了地底下,阎王爷见了也一定以为我们是一对儿。不如你杀了他,我们走,怎么样?他一定不会对你开枪……”
简宁喉咙里呛了炮弹爆炸后的浓烟,声音已经哑了,她笑:“我早就想告诉你,你的长袍穿起来很可笑。”
白夜行阴鸷的双眼眯了一下,却没生气,维持着笑:“就算是这样,这身旗袍还是很配你。”他一笑过后,沉声对顾景臣道:“那就开始吧,我数到三,一起开枪,一、二……”
“砰——”
一道枪声响彻河谷,四周忽然一片死寂。
过了十几秒,缩在石头缝里的秦宗宝等人惶恐地睁开眼,朝那边看过去,却见顾景臣保持着持枪的姿势,一动也不动,而对面抱住莫苒的白夜行头部中枪,血迸溅出来,染红了她的白旗袍。
简宁喘息着从死亡的边缘走下来,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一脸是血的白夜行,他并没有扣动扳机……
他定下游戏的规矩,可他自己没有参与,任由顾景臣射杀了他。
白夜行还有意识,眼神因为涣散而少了狠厉与张狂,他居然笑了,声音也弱,喘气声极大:“小可爱,你觉得我一定会开枪对不对?杀死一个人很容易,杀死魔鬼却很难,恭喜你,你做到了,对魔鬼诛心,让他死生无望,你连这最后的狠劲儿也是……是我欣赏的。”
白夜行倒下去,简宁还没有回过神,本能地伸手去扶,身上的血越染越多,白夜行还在笑,仰望着她的脸:“我应该让你陪我一起死,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让你活着,记住我……哪怕是以这种方式记住我……”
顾景臣已经走到简宁身后,却还是没有放下枪,神色戒备地环顾四周,他没去管白夜行如何同他的爱人说着最后的情话。
也不是情话,只是不甘,白夜行说:“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帮着秦家对付我?”
简宁的眼神不带怜悯,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情绪,她低下头,像是满足白夜行生前最后一个愿望似的,轻轻说道:“从来和秦家无关,我是简家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白夜行的眼睛跳动了一下,那零星火光又很快熄灭,他喃喃道:“哦,稚子何辜啊?”
私生子出身的白夜行,在以力量说话的白家吃了多少苦,忍辱负重爬到今天的位置,绝不是简宁可以想象的,他对她是真的有过心疼,还是仅仅只是错觉,简宁再也无从知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