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简宁的头忽然有点沉,她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心里想的却只有一点——
傅天泽被枪毙了,傅天泽死了,她的仇彻底地报了。杀人犯获得了该有的下场,她从此不再心怀恨意。傅天泽希望她恨,希望她痛苦,她绝不会让他如愿。
简宁站起来之后,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对那个穿制服的人道:“死了就好,这样的人,该有这种下场的,对不对?”
那人被她的话弄得一懵,从没有见哪个死刑犯的亲属说这样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是死刑犯,在家人的眼里,那也是珍贵的。可眼前这个女孩,太过冷血无情。
简宁的腰身渐渐挺得笔直,出口却很有礼貌:“不好意思,我的年纪太小了,刚满十八岁,还在读书,他的后事我没有能力处理。你可以去找女子监狱的人,他的妈妈在监狱里服刑,应该很希望了解儿子的现状,你们如果觉得合适的话,就去找他妈妈吧,资料上都有,应该不难吧?没办法,一家子都不太干净,弄成这样,我也很头疼。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给了提议之后,利落地转身朝外走去,留下一个摸不着头脑的狱警。
简宁走出封闭的囚牢,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她从没想过要为傅天泽擦屁股,他死了,她就撒手撂摊子,刘翠云不是觉得她的儿子天下第一的好吗,那就在牢里顺便为她的儿子送终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本不应该发生,她简宁也并非生下来的铁石心肠,只是傅天泽母子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不会同情他们。
如果有人这个时候问简宁,傅天泽死了,她有报复的快感吗?
简宁苦笑,在这场你死我活的设计和报复中,他们没有一个人是赢家。她失去的,永远多于她得到的,以死亡来计算的得失,代价无法计算。
简宁做事还蛮低调,来这里探望傅天泽尤其低调,不敢让人抓住了把柄,她的身份曝光之前,她连车都没有买,来往都是打车。现在要回酒店,便只能招手拦出租车。
这个地方本来好打车,只是时间不太对,中午下班高峰期,她一边等车来,一边拿出关了的手机重新开机。
才开机,好几个未接来电提醒就跳了出来。
手指滑过屏幕,一个是彭城打来的,一个是江瑶打来的,另一个,是她让去查查妈妈的情况的人,早上还曾打来电话说快查到了,只差一点点,有消息会给她电话。
前两个不着急,彭城肯定是无事问问,江瑶在等她的设计稿,也不是立刻就要。不需要犹豫,她忙回拨了第三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不等她问,那边的人就道:“莫小姐,你好,我查到了简夫人这几天的行踪,她先后去见过了杜昌平夫妇还有法律顾问,还曾去过S市人民医院。”
杜昌平夫妇就是杜纤纤的父母,法律顾问……医院……这些词串联在一起,让简宁的心里一颤,忙问道:“什么?为……为什么?”
那边的人道:“原本我有推测,后来去医院证实过了,简夫人的身体受到严重损伤,多处内脏都已病变坏死,恐怕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活了。”
“住口!”简宁听着那个男人的声音,整个脑袋炸开,一片乱哄哄,她急急地对他吼了出来,好像她喊的声音大一点,那边的人就再也不能胡说八道了。
她的妈妈怎么可能会有事?一定是傅天泽搞的鬼,他不想让她活得舒坦,故意让人这么说,故意让她痛苦不堪!
那边的人大概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情绪激烈,却还是在她的喝止下闭了嘴,等到长时间的沉默过后,那边的人重新开口道:“莫小姐如果不相信,可以再让别人去查,我只是做了我的本分工作。而且,我还查到简夫人在去过医院后,还曾去过公证处,财产公证,或者就是去立遗嘱吧。我要说的话说完了,莫小姐,再见。”
没有人有义务安慰她,做好自己的本分,就离开可能会到来的是非之地,这是正常人的自我保护。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简宁却还握着手机贴近耳边,里面什么声音都没了,她的耳边什么声音都没了,她站在那,像尊雕像一般僵硬。
出租车停靠点,有出租车见有人等便停了下来,可简宁毫无反应,根本没有看到他们。
接连来了好几辆车,她身后排队准备打车的人不耐烦地催促她:“姑娘,你上不上车啊?不打车别挡着好不好?我们赶时间的呀!”
简宁听不见,只看到那些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她像是聋了似的看他们的表情,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她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双脚不受控制。
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一辆车急速刹住,一只不知道是谁的手一把将简宁拖了回去,接着周围的声音忽然都清晰了起来——
“喂,你找死啊!不想活了是不是!他妈的!”
“姑娘,让你上车,你往马路中间跑干嘛?吓唬我老太太啊?你想碰瓷还是怎么的?我老太太随便往地上一躺可以,你年纪轻轻的,别想不开啊!”
“长得这么漂亮,脑子坏得啦?”
“姑娘,听话,回家去吧,马路上不安全,你要是出个什么事,你爸爸妈妈多担心啊?”
“唉,听不懂话的……”
“……”
无数的声音充斥着简宁的耳朵,她听得清所有,又听不清所有,只是觉得很吵,但那句模糊的“爸爸妈妈”让她的情绪忽然崩溃,她缓缓地蹲下身,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在众人的围观中,放声大哭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