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简母世界级舞蹈家的名声,她的女儿简宁从生到死的过程,都曾受世界瞩目,无论这瞩目是为她的出生喜悦,还是为她的悲惨死去而哀伤。
而在简宁的人生中最声势浩大的追求者,从来不是顾景臣,也不是傅天泽,更不是那些形形色色没有多少交集的爱慕者,而是彭城。
简宁与顾景臣谈的是地下恋情,从开始到分开的几年里,都没有留下多少证据。而傅天泽对简宁来说,只是恰到好处的时机出现的那个恰到好处的人,算是简宁对婚姻的妥协,那些婚后的感情多数是因陪伴而起的亲情,即便简宁也曾全力以赴,却无关多少爱情。
彭城不一样。他曾想挖顾景臣的墙角,在他还不曾见过顾景臣的情况下。十七岁的那年,轰轰烈烈的一场表白,让彭城在全KTV的同学面前造就了最大的新闻——因为他表白过后,女主角简宁便因急性阑尾炎住进了医院。一切发生得毫无征兆,简直就像老天开的一个玩笑。
那时候,简宁爱顾景臣,爱得毫无二心,已经将所有关于未来的计划里都加入了顾景臣这个名字,所有她在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对她穷追不舍的男生时,本能的就只有抗拒排斥。彭城越殷勤,她越是不稀罕,更何况,她对彭城这个人了解得实在太少太少。
那个圣诞节,醉酒引起的急性阑尾炎痛得简宁死去活来,10迟迟没来,彭城丢下手里用来表白的花和礼物,背着她冲出了KTV包厢,一直到上了救护车。
等救护车停下,彭城下来,跑得太急了,一个没站稳,从医院的楼梯上滚了下去,左腿摔骨折了。
简母沈佩佩接到杜纤纤的电话,赶来医院看简宁时,便看到这两败俱伤的场面。当然,简宁的阑尾炎不是因彭城而起,也分明跟彭城没有半点关系,可彭城的腿却跟简宁脱不了干系。
把简宁送进了手术室,简母去看望了彭城。那时候的彭城已经帅得要命,一身偶像气质,可仍旧带着少年的青葱,他看着简母时的眼神充满了歉疚,结结巴巴道:“对不起,阿姨……我害了简宁。”
简母失笑:“那是她自己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我听说是在Party上胡吃海喝的,闹出了急性阑尾炎。倒是简宁这孩子,害你受伤了。”
彭城的脸憋得通红:“没有……不怪她……”
见到好看的男孩子,任是谁也会想多聊几句,何况是为了救她女儿而受伤的呢,彭城的父母还没有来,简母便在病房里陪他坐着,闲聊道:“我看你们同学之间的关系不错,多谢你这么帮她。你不是简宁的同班同学吧?没有听她提起过。叫什么名字啊?”
彭城将一场表白弄成这样的收场,情绪本来已经不对劲了,听简母问起,他说了自己的名字,后来脸色黯然了下来:“……我叫彭城,不是简宁的同班同学,我只是……喜欢她。”
自己的女儿有人喜欢,简母自然不会觉得奇怪,她很在意结果:“那,简宁怎么说?”
彭城摇摇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对她说我喜欢她,她说……我是她的阑尾,是她的身体里最不需要的部分……”
面对明显被伤了心的少年和她那不懂事又飞扬跋扈的女儿,简母失笑:“她大概就是喝醉了,胡说呢,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家宁宁从小跟着他爷爷长大,性格比较像男孩子,放得开,也比较口无遮拦,有什么话都随便说,大概从来没有人跟她表白过吧?”
彭城还是没有释怀,忽然抬起头来,满眼都是恳求地看着简母道:“阿姨,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简母笑问:“什么事?”
彭城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给简母看:“阿姨,我对简宁的喜欢,不是一时冲动哗众取宠,不是想在同学面前赚什么面子,我是想要跟她结婚的那种喜欢。这是我用出的第一张唱片预支的钱,买了现在最流行的一款戒指,这个戒指只能用男人的身份证购买,一生只能买一对。我马上就要十八岁,快成年了,我想在我成年时,把这个戒指送给她。阿姨,你能帮我给她吗?”
“……”简母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男孩在表白时,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把一生一世的爱情和婚姻都搭了进去,希望能让女孩接受他。简母以为彭城在开玩笑,可偏偏他的眼神真挚,带着恳求。
简母摇头:“彭城,好孩子,你这份心意阿姨大概是知道了,但是阿姨不能答应你。你的年纪还太小,虽然说你快要成年,但阅历和见识都还停留在高中生的阶段,还不了解人生会有无数种可能。在你长大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女孩和很多故事,简宁只是其中非常渺小的部分。”
见彭城蹙眉思索,简母继续道:“你还没有见过全世界,就说你爱着这世界上唯一的简宁,阿姨明白你现在的笃定和真诚的心,也特别开心有男孩喜欢我的女儿,但是,阿姨还是想让你收回这戒指,等你再长大一点,再成熟一点,如果你仍旧坚持现在的这种心意,你再当面跟简宁去说吧。”
彭城捏着那刻着唯一编号的首饰盒,很无力地低下了头:“我怕再长大一点,她还是不知道,却爱上了别人。阿姨,我马上就要出国了,我不想让她忘记我……”
这时候,护士从外面进来,说简宁的阑尾炎手术快做好了,让家属出去等待。
简母看了一眼病房外,又耐下性子对彭城说道:“好孩子,如果简宁忘了你,说明你在她心里并不特殊。阿姨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看,爱情应该是双方的事,简宁既然不在意,你除了想办法让她看到你记得你在意你,便是以同样的方式忘记她,不那么在乎她。这样,你们才能获得相同的快乐,明白吗?”
等简母离去,彭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笃定自己对简宁的喜欢,却没有信心说服简宁也一样喜欢他。
他以十七岁的年纪,开始怀疑简母所说的那未来的路和沿途的风景,他把十八岁生日时,将那一对戒指里的男款套在了指间,到现在快二十七岁,他一刻也没有摘下来过。
“你好,我认得你。那天的腿伤,后来好了吗?我隔天想去看你,你已经出院了……”简母的声音将彭城拉回了现实。
一样的惨白病房里,两人调换了站立的位置,彭城的桃花眼重新望向病床上的简母,却蒙了一层水汽,他点点头:“只是骨折而已,没有过多久就痊愈了。”
他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来,像在安慰简母,也像在说服自己:“这些年,我一直都记得阿姨那时候跟我说的话,我知道她也许并不会在意我,也或许会忘了我,我便一直努力地站在最光彩夺目的地方,希望她可以看得到我……但是,没有用了……不,从来都没有用……”
如今,他已经成了最耀眼的国际巨星,拥有了全世界的瞩目,可是啊,十七岁那年,为了简宁的阑尾炎而急哭了的少年,再也没有机会告诉那个女孩,他对她的爱已有十年,已将指间的戒指从当年最新潮的款式戴到了如今朴实无华的样式,从不管别人的眼光如何探究。
然而,事到如今,见到了简母,他才清楚地记得,他还活着,他的爱情却已死去,以惨烈而残忍的方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