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混的曲三爷自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一开口也不提加利的事情,亲家一番寒暄下来,傅临海本就没那个心思,便也任由他说了。
"道上最近不安生呢,兄弟们都想着找分安稳的活计,手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少了很多。"曲三爷叹息道,眉目拧紧,装出一副苦大的样子。
过了好久,终于切入正题,开始谈起漕运费的事情,商人的精光都出来了。
"妹夫,都说道上不好走,河口那边的匪帮漫天要价,你看这漕运费,需要协商一下吗?"话说得谦和有礼,态度却是强势的,好似这桩买卖还没开始谈,就注定了结局。
傅临海轻笑一声,附和着说了几句:"你说的对,现在生活不易,我们做生意也是如此,我姑且喊你一声:兄长。但是到了生意台上,却不可如此。"
"妹夫说的是,现在的确不容易了,前些日子,在道上的兄弟损失了一大半,唉,若是现在世道好,谁愿意做这么冒险的事情。"曲三爷叹息道,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叹息了不知道多少声。
傅晴雪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得鄙夷,原本以为曲三爷在道上盛名远播,也是个硬朗的汉子,没想到说起话来,竟然这么婉转。
曲采琴帮衬着,这两边都是肉,哪里好说话呢:"哥哥,你也考虑考虑傅家的难处吧,这漕运费多少给个优惠。"
这句话打开了匣子,曲三爷话更多了,牛气的话一箩筐一箩筐而来,横着脸道:"妹妹,要知道妹夫的生意,可都是打了折的,你出去问问,我曲三爷何曾给别人让过利,要不是最近日子难过,怎么可能要求涨价,再说了也不是我这么一家。"
曲三爷横了一张脸,怒气冲冲,也不管曲采琴如何说,傅晴雪看在眼里,倒是觉得这兄妹二人在唱双簧,现在她可不能说话,长辈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只能看爹爹如何应对了。
傅临海同样不太好看的面色,他曲三爷手下的兄弟,整日出没烟花之地,哪能看出来是日子难过,倒是傅家,这几日来,工资都有些捉襟见肘了,哪里还能让出几分利?曲三爷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曲三爷,咋就敞开话题吧,刚才姐姐也说了,现在傅家不好过。我们托付于你的东西,你收了漕运费,也该履行自己的责任。"蒋玉莞一开口,颇有威力,很好地震住几位,他们也没料到,这女子还会开口说话。
曲三爷倒是来了劲了,拧着脾气道:"这不是蒋家小姐吗?四奶奶,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上刀山下火海的活计,岂是你们宅门中人知晓的。"
"三爷这么说,定当有理,可是妾身是知道些许的,也不是乱说。你且听听我说的是否有理,再来定夺。"蒋玉莞出言,傅临海没有阻拦,那意思就是同意她说话了。
曲三爷倒不会自讨没趣,让这女子说一番便好,自己也不缺这点功夫,殊不知,这么想着的曲三爷,很快就掉进蒋玉莞的圈子里面。
"何为漕运费,是将东西安全运达目的地,出了劳力物力,我们支付的一些费用。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的合作逐渐加强,但是曲三爷,你可要按着良心说话,我们的货到底有没有安全运到?"蒋玉莞步步紧逼,问道。
只见曲三爷白了一张脸,心中却是想了想,这女人该不是知道什么了吧?又抬眼打量了傅临海,后者面上毫无异样,这算什么?他不能自乱阵脚,曲三爷想着,如果傅家知道,一来妹妹会说,二来妹夫也不是这么沉得住气的。
这是试探,是这女人对自己的试探,他果真沉得住气。
"四奶奶,你可说说,凭着良心说,我曲三爷做事何曾没有靠谱过?"曲三爷也是个能说的主,这会见蒋玉莞怀疑自己,便也说道。
"好,如果我有证据,如何?"蒋玉莞说道,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曲采琴恨不得现在就将蒋玉莞拖进去,这女人在胡说些什么,更过分的是,傅临海任由这女人胡说,一口气堵在心口。
曲三爷倒是硬气了一把,开口道:"你且拿出证据来,不然这话也说不过去。"
"好了,兄长何故听莞儿胡说呢,我们之间的合作,只要是合理的,那都能继续下去,怕只怕有些人,比如南临城东头的铁匠,一直叫着自己进价贵,硬生生地提了价上去,还不是做了垄断的生意。"傅临海的话说得直白,狠狠地打了曲三爷的脸。
都是一样的,曲三爷说着其他家,其实自己还不是仗着武力和背景,做起了垄断。
"三爷我是什么样的人,妹夫还不清楚吗?不过四奶奶这么有把握的话,三爷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真的有这方面的事情,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来要加利吧?"曲三爷说道,拍了拍胸膛,这样子还真是硬气呢。
蒋玉莞也顺着下来了,厚着脸皮,现在她已经没有顾忌了,大爷想要自己庇佑子女,那么定然会在之前保住自己,之前为了肚子的孩子,处处忍让,现在完全没那么必要,这唱坏人的角,就交给她了。
"三爷这么说,那一定是属下没有告知你。这一次,傅家运往柳城的东西,在河口被水匪劫了,不知三爷可曾知道这个事情,要说证据,妾身手上还真的有。"蒋玉莞慢慢说着,见曲三爷的脸色慢慢变化,一点点变得白起来。
"你别乱说话,这一路来都风平浪静,哪里有半点水匪的样子。"不可能,柳城那边的信,他已经派人截了,若说蒋玉莞能得到消息,准备道听途说,曲三爷再一次心里安慰了一番,不可能,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怎么能知道这么多。
定然是下了套,等着自己跳进去,他才没那么好忽悠呢。
曲三爷阴毒道:"四奶奶这么说,手上定然是有什么能证明,三爷我想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在道上散步这样的消息,你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信誉是很重要的。"
拐着弯子来,蒋玉莞最拿手就是这个了,挖个小坑,让人慢慢往下跳,等意会过来,已经万劫不复了。
"到不知是谁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三爷且看看妾身手中这封信,不知是真是假?"蒋玉莞从袖子中拿出那封信,字迹娟秀,曲三爷一看,心里都凉了半截,这封信明明该在他手里的,怎么就跑到蒋玉莞的手里去了。
他的动作有些激动,一把夺过信,想着要拆开来,却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才将信又塞了回去,狠着脸道:"不知四奶奶是什么意思?"
曲三爷的心里有些打颤,但是表面上还没有说什么,傅晴雪在一旁看着,心里倒有些佩服了,没脸没皮的感觉。
"三爷知道这封信是谁给妾身的吗?"蒋玉莞继续说道,她知道曲三爷上钩了,现在是收网的时候了,傅晴雪他们在旁边看的出去,曲采琴咬着一口牙,半天不知该插些什么话,蒋玉莞见着时机。
"如果这是空穴来风,那么少将军的身份如何?"蒋玉莞没有点明,但是曲三爷可不是傻子,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到底是道上混的,很快就平复了,不过曲三爷心里也做好了准备,今日在傅家可能什么都讨不得了,反而会遇上些麻烦。
"四奶奶说得对,可是少将军为何会知晓这个事情,再者,这信又能说明什么?"
"三爷当真不知道,还是在这里给妾身装糊涂,若是货物不能平安到达,柳城的客户会在一定时间给傅家回信,看看时间应该到了,这封信便是出自柳城柳家人之手,妾身幼时曾见过,这笔法,写得当真不错,是柳家人的字,再说了,这是少将军告知的,妾身没必要说谎话来胡诌吧?"
蒋玉莞的长篇大论,很好地唬住了曲三爷,他额头上冒了一圈冷汗,恰好这时候,他手下来了一人,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
曲三爷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少将军真的参与了此事,难怪傅临海今日这般沉得住气,让蒋玉莞来对付自己,想的真是好呢。
可惜曲三爷怎么能这么说,他马上变了脸,道:"方才手下来信,给我汇报了情况,若不然,还真是蒙在鼓里呢,四奶奶说的极对,这一次,的确是我曲三爷的过错。"
傅临海朗声笑道:"兄长何须这么说呢,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我们赚钱,你漕运费还会少吗?"
曲三爷点头道,心里却是恨意满满,看来这一次加利都是不行的,傅晴雪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想笑了。
曲三爷憋着一张脸:"如此这般,为兄还得赔礼道歉呢,在酒楼摆上一桌,妹妹妹夫都来吧。"
"兄长客气了。"傅临海拱手,心里着实对晴姐儿又赞赏了一番,不过这一次算得上是珠联璧合,晴姐儿的计谋,加上蒋玉莞写得一手好字,临摹了柳家人的笔法。
如果说这一计能成,多少还是曲三爷心中有鬼。
这件事情便这么过去了,漕运费还是原来的模样,原本按着傅晴雪的想法,是打算朝着减漕运上走的,可惜被傅临海给否决了,父亲心中想些什么,晴姐儿不敢猜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