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跃回到城楼上,风韧一眼就望见躺在一旁地板上的身影,遍体鳞伤,几乎没有了人样,褴褛衣裳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凝结,呈现片片暗红色。
“阁主……阁主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那人的声音很是沙哑,有气无力。
“天暴,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风韧一惊,同时瞥了眼一旁的霍云。
霍云指了指一旁的城楼,耸肩说道:“在那里发现的他,被铁链捆在邢架上。”
面色一沉,风韧五指摊开一晃,一抹温暖的淡色金光照在天暴累累伤痕的躯体,终于带来了几丝久违的舒适感,却也是令他一阵咳嗽,嘴角中留下一抹污血,苦笑道:“不必了,阁主大人您省点力气吧。这样的伤,不可能还有救的。”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风韧心中也隐约明白,眼前之人能够强撑着一口气到现在,想必是有最后的事情还要交代,没想到真的等到了自己到来。
“三天前,一群不知来历的人偷袭了这里。您也知道,锁王关只是连接中域和南大陆的一个关卡,整体而言从地处位置来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据点,所以没有太多的防备力量。然而,袭击这里的人可是实力不凡。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我们全部落败。只是对方却有意不取我们性命,全部生擒。”说到这里,天暴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恐惧的神色。
“谁知,这才是噩梦的真正开始。”
突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风韧问道:“那种半透明的红色蠕虫,他们放入到了你们每一个人的体内?”
天暴点头回道:“看来,阁主大人都知道了。是的,不过开始时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被强行喂下了一颗红色药丸,整个囫囵吞下,掐着我们的嘴不让咬。现在想想,那应该是虫卵吧。好像他们也没有能够彻底控制那玩意,或者说每一颗卵中孵化出来的个体都有差异。反正,不少人第二天就死了,而我体内的则是直接从肋下钻了出来,被我活活捏死。最后剩下的一批人,好似被抽去了灵魂一样,竟然对那些人言听计从。只不过,对于那个结果似乎为首者还并不满意……”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风韧不由嘀咕了一声,又望了眼先前被震断双腿都还爬在地板上的那些身影,此刻已是全部停下,再无丝毫生气。
不过,却是没有那个被艾莉珞踩住之人一样身躯爆裂,寄生在体内的奇异蠕虫窜出。
“不知道,只是隐约听他们说过,要再培养出几只虫王。炼蛊的传说我也是听说,无数毒虫放在一起,最后活下去的一只便是炼蛊者所想要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了一个培养皿,咳咳,咳咳咳……”
天暴又是咳出一大口污血,最后颤抖着抬起手,往西北方向一指。
“距离我们这里最近的一个据点就在那边,那天阁主大人交待我安顿好的一批人也是全部安置在了那里。若是锁王关遇袭,那么那里也基本没有幸免的可能。去,快去……”
身躯微颤,交代完最后一句话的天暴双眼一翻,无力地彻底瘫在了地上,生命已然流逝。
心中涌起一阵酸涩,风韧俯下身去,伸手一抚帮他合上了双眼,很是肯定地说道:“天暴,你的仇,他们的仇,我都记下了。到时,势必血债血偿!”
说罢,他起身伸手一挥,指的方向赫然便是天暴最后的遗言位置。
“走,最快速度!”
……
青山之巅,石桌竹椅,煮茗飘香。
一旁,一青衫人似乎根本无惧在火中烧得滚烫的紫砂壶,一把抓起往石桌上摆好的两盏茶杯中倾倒出一泓淡绿色茶汤,而后将其中一杯推向了对面。
只见一只温润如玉的纤纤玉手接住了茶盏,端起凑到被涂抹成淡色紫红的樱唇下轻抿一口,一袭暗红色长裙的女子点了点头,笑道:“阁下的烹茶技巧,果然是一绝。只是,这种时候你请我来此,想必不止是品茗这么简单吧?”
“那是当然,若没有大事,岂敢劳烦冥帝大驾?不过说实话,当我得知威震中域的这一任冥帝竟然是女子之时,着实吃了一惊。”青衫人淡淡一笑,捧起自己的那盏茶杯一口饮尽,却是双眉皱起摇了摇头,将炉上的整壶茶水端起一泼,淡绿色水渍溅在地上,依旧散发着淡淡清香。
“似乎这一次我太心急了,火候不对。”
说罢,他又是翻出了一支竹筒,打开之时,茶香扑鼻而至。
“不必了,说正事吧。”
冥帝放下茶盏,手指隔空轻轻一抚,对方手里的竹筒瞬间合上。
见状,青衫人收起竹筒,沉声说道:“南大陆的亡灵作乱被平息了,在精灵族赶到之前就结束了。至于是谁干的,冥帝应该猜得到。现在,差不多他也该回到中域了。”
“区区一个尚未成气候的浑小子,他又能翻出什么天来?难不成,你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把我请到这里来?小题大做。”冥帝一哼,显得有些不耐烦。
“永远不要小瞧一个人的力量,更何况是他这个曾经数次扭转成败之人。整个中域里,无论墓牢、神兵阁或是湮世阁自身,因为轻视他,许多人都付出惨重代价。况且,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足以引起我们的重视。”青衫人摇了摇头。
冥帝哼道:“若要杀他,你出手足矣,而且还可以在他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得手,岂不更好?”
青衫人回道:“你错了,他恐怕已经对我有所防备了。况且,由于某些原因,我无论如何不能杀他,不能亲手杀他。所以还劳烦冥帝用点心,尽可能将他铲除。他的威胁,绝对不亚于姜渊。”
“你是不是太瞧得起他了?竟然与姜渊相提并论。说实话,整个湮世阁中,能够让我正视一眼的,只有三人,姜渊倒算一个。只可惜,现在尚有忌惮的也只剩一个了。”
冥帝冷冷一笑,起身拂袖便走。
“那小子我早有策略对付他,他不可能活下去的。我为他准备的厚礼,绝对致命,而且让他主动放弃反抗,引颈就戮。”
一晃眼间,那道暗红色的身影悄然消失。
摇了摇头,青衫人叹道:“冥帝,轻视他也许这是你一生最大的错误。若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我势必亲自动手——呃!”
突然间,他痛哼一声,身躯颤抖半跪在了地上,抬手按在自己额头上,哼道:“可恶,怎么又来了?竟然还不死心!”
……
血,是猩红色的。摸在手中之时才刚刚感觉到一丝温热,很快却又是化为冰冷,直接传递到内心深处。
当看到云傲天被一杆长枪钉在墙壁上时,云青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记忆中天塌下都可以撑住的父亲,竟然一招之间就被重创,生命逐渐流失。
“爹!”
他叫嚷着扑了过去,却是被云傲天横臂一扫震开,怒喝道:“臭小子,滚啊!带着若水能走多远走多远,快逃!”
在他们前方,一道耸立半空的人影目光冷厉,手中一杆大枪挺起,金色的磐龙雕刻正中,吐出的宽厚枪尖上闪烁着慑人的寒光。
云青空咬了咬牙,一抖手中的长枪,喝道:“敢伤我父亲,我与你没完!”
枪尖钻动而出,一朵朵妖艳的赤焰飘舞在半空,最后于枪尖上凝为一支半透明状烈焰尖刃,贯穿长空轰然一刺。
“自不量力。”
前方的敌人冷冷一哼,大枪横扫一拍。
嘭!
焰光溃散,云青空手中的长枪瞬间于重击之下被震成弧状,整个人也是一同摔向了侧面砸在地上,起身之刻,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
“青空!”
云傲天一吼,伸手猛然抓在钉住自己躯体的长枪上不顾剧痛便是一拔,竟然硬生生将之拔出,胸膛上顿时喷射出一道鲜红血柱。
顿时,他的脸色也是苍白许多,摇摇晃晃挡在了云青空身前,顺手一样那杆还带着自己鲜血的长枪,回首一喝:“还不快滚!要是你也死在了这里,谁去照顾你妹妹若水,又有谁到时候去帮老子报仇雪恨!”
“爹,我……”
“滚啊!不然就当老子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云青空浑身一颤,两行泪水滑落脸庞,咬牙切齿道:“爹,保重。”
说罢,他猛然转身一窜,伸手拽起后方藏在阴影中的云若水便是一同跃向远方。
“这就对了,老子就算死,也会再多撑一会儿的。”
云傲天一声苦笑,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手中的长枪,就势一挥:“来吧!”
嗤!
下一瞬间,冰冷的枪尖也是贯穿了他的胸膛,眼前的敌人一脸不屑:“螳臂当车,可笑至极。放心吧,很快你一家人都会在下面团聚的。”
话音落时,大枪一挑,云傲天的尸体在半空中猛然被锋利劲气撕裂成两截,飞溅的血雨洒落一地点点猩红。
“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他冷冷一笑,目光已然锁定住还在逃窜的云青空兄妹两人,跃身一纵。
铮!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璀璨银虹突然横插而至,冰冷的剑气就势一削,赫然攻向其身侧,尖锐的寒意直刺腰间。
“什么人?”
他随口一喝,大枪横扫。
铛!
剑光破碎,一道纤瘦身影后退几步,勉强停在了半空中,飘舞的浅粉色秀发下一对寒如晨星的双眼里流露出了一抹无奈的冰冷。
“看来,自始至终你都不曾有所悔改,依旧如此残忍无情。青龙,你就真的如此冷血不成?”
青龙一哼,望着挡在他面前的女子,喝道:“银月心?我听朱雀说了,知道你是谁。不过正好,也许我的绝武杀道终究无法大成,就是因为你还活着。只要在这里杀了你,那就彻底没问题了!”
“不,你谁都杀不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同时一道漆黑长袍猎猎鼓动的身影落在了银月心身侧,怒声哼道:“罂粟,我要杀了他,你可否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