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梦凝这早起得特别早,闲来无事就在宰相府里瞎转悠,却碰到了已经穿戴好朝服,打算去上朝的苏宰相。
“舅舅,怎么今天起那么早?”
对于她这个问题,苏宰相只想在心里翻个白眼无视。他每天都这个时辰起床去上早朝的好不好?寒来暑往,风雨无阻。这个没心没肺的外甥女,哪天不是得睡到日上三竿,才百般不愿地起床。
汪梦凝见自己的舅舅在那背负着手,对着她吹胡子瞪眼,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不是她又说错话了?
管家走过来,对着苏宰相道:“老爷,车马都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舅舅不打算吃点东西吗?”
苏宰相嫌弃地瞟了她一眼,还用她说?他已经吃过了好吗。
“我吃过了,今天新皇登基,宫中还有好多事情要去打理,先走了。”
汪梦凝看着苏宰相那不急不慢的步伐,撇撇嘴对着苏宰相的背影说:“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臣子,自己的皇帝老大要登基,他还一点都不急。有这种没心没肺的宰相,真替安弘熈感到悲哀。”说完,又摇摇头,唉,真是太悲哀了。
还好苏宰相走远了,没有听到汪梦凝这几句嘀咕,不然他肯定会气得转过身来狠狠地骂她一顿。
到底谁没心没肺?
太子登基,大赦天下。对外宣布三年内免去一切杂税,还把那些犯了小偷小摸之类的小错误的犯人给释放了。
这一做法在汪梦凝看来简直就是找死,安弘熈这么一做,肯定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生了坏心思。有些人肯定想着,既然大赦天下三年的话,那么他们就隔三年起一次义,推翻一次政权,换一个政权。然后他们就可以接着大赦天下三年……
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当汪梦凝把这一观点说给苏离陌和殷无战听的时候,后者明显一愣,等在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捂住她的嘴,感叹一句:“你是从哪得来地新奇思想。”
说他是奇男子,依苏离陌看,她汪梦凝才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殷无战也表示无语,“不过笑归笑,梦凝啊,这话对着我们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对着外面说。”
汪梦凝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她又不傻,新皇登基她就去散布这种谣言,那她也别想回家见爹娘了。
虽然汪梦凝不在意,可新皇登基这事可是引起整个泱国上下的高度重视。就连平常生活拮据的穷苦人家,都不免要破费一次,把藏在瓦缸里的家底翻出来,到集市上去买上一两斤肉,好好地吃上一顿。
那街市盛况,与过年无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蒙蒙亮的时候,皇宫大院就全都躁动起来了。
一条红地毯从正宫门中央一直延伸,直到抵达大殿外的石阶下才终止。远远望去,这一条鲜红色的长毯,硬生生地将端正的宫殿等分成了两份。
皇家羽林军,御林军,御前带刀侍卫,捕快,京吾卫全部井井有条地陈列在外围的大广场上,看上去气势恢宏,让人心生敬畏。
而在宫墙內围,也就是大殿下面的那块空出来的空地上,站着的是满朝文武百官。
文官穿的红色朝服,与他们身边的地毯像是融为了一体。武官则是身披铠甲,天空微明,铠甲上泛着淡淡的寒光,显得略微有点清冷。
安弘熈一身金丝绣花龙袍,头上金黄色的冠帽上垂着细碎的珠帘,随着他的步伐一上一下地晃动着。
他眼神坚毅地看着前方,没有人能读懂他在想什么。
说他面无表情吧,他却又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说他有表情吧,却又无声无息地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在冯煜海的指引下,一步一步地迈上层层台阶,众人皆颔首站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在这个盛大的日子里丢尽皇上的脸,更怕的是在同僚中落下笑柄。
安弘熈不急不慢地走完了台阶,广袖一甩,对着历代先皇的排位就跪了下去。下面的人也跟着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表情严肃认真。
冯煜海站在他身旁,将手中的拂尘从右边甩到左边,扬着嗓子道:“新皇登基,谢先祖……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等众人的三个头磕在地上,他才从袖中拿出一道圣旨,那是先皇遗召,之前只有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看过,为的是明辨这道圣旨的真伪。如果是真的,那就按照遗召内容,确定下一任君王,并且继续呕心沥血地辅佐他。如今新皇登基,这遗召也该拿出来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弘熈为人宽厚,深谙治国安邦之道。故将皇位传予其,望尔等尽心辅佐,永保泱国江山繁荣昌盛,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弘熈双膝跪地,举着双手接过圣旨,随即在冯煜海的搀扶下起身,将手中那道明晃晃的圣旨展现在众人面前。
下面跪着的人将头伏在地上,异口同声地说道:“尔等叩见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空中最后一片阴霾渐渐消逝,只留下微微的晨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东方的天空布满了朝霞,把天空渲染成一片亮红色,微微透着一点橘色的光,那是太阳初升时的模样。
渐渐的,朝阳从山的后方满满爬上来,给整个天地都度上一层金边,仿佛整个天地都已经是金色。
安弘熈登基,天气大好,万里无云,似乎也是一个祥瑞之兆。
段宸璟却没有出现在登基大典上,而且在前一天就告了假,说是偶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安弘熈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段宸璟到底还是沐国的太子,二人之间隔阂甚多,见了也都是相看两相厌,还不如不见。
段宸璟也正好乐得清闲,他现在一直在关注着蓝召那边的动静。也不知道那个襄陵王爷有没有成功见到那个巫师,把《空吟赋》交换到手。
汪梦凝也不知怎地,本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街,满不在意地问了句:“涧水轩在哪个方向。”
走在她后面的沁儿听到她这么问,呆滞了一会儿,然后机械地抬手指指主上住的方向。
汪梦凝不做他想,便不做思索地提步走朝她指的方向走去。沁儿还在原地愣怔了一会儿,连忙跟了上去。
莫不是……小姐她开窍了?知道主上对她的心意,所以要去找主上?可是按理说不应该是主上主动找她吗?这样才显得她比较矜持吧?可是马上又摇摇头把这一想法否定了,毕竟她家小姐可不是寻常人,她主动一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其实就连汪梦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也许是太久没见到段宸璟的缘故,夜夜梦见他,心里也跟着有点想他了?
或许是吧?汪梦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觉得她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吧,她会觉得自己没由来地局促不安,突然间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话。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就想逃离他的视线。
可是一旦逃离了他的视线,她却觉得心里面空空的,感觉自己的心都不是自己的了,脑子里又会不由自主地想他。还会懊悔,当时自己说点什么就好了。
汪梦凝认为,自己也许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一路就这么东想西想,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仿佛感觉只是一晃眼间,就置身于涧水轩的门前。
跟在后面的沁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都不知道汪梦凝是怎么做到这么气定神闲的。只是时不时地转过头来问她一句:“走这条路对不对?”然后又接着朝前走,都不带理她的。
等汪梦凝看清楚里面的一切后,不禁惊掉了下巴,这里的一切和她梦境里面虽然有所出入,但意境是不谋而合的。她想要的,就是这种闲适安静的小桥流水人家般的生活。
“到底是王爷住的地方,就算是不在京城,也能住得这么大气,这么清新雅致。”
段宸璟的涧水轩怎么说也是先帝的父皇,安弘熈的皇爷爷最喜欢的一个地方之一,怎么说也是皇家的地方,虽然不比宫中那么富丽堂皇,但是却比皇宫清静安逸多了。
这么看着,汪梦凝就越发羡慕起段宸璟来,为什么别人就可以轻易拥有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段宸璟从内屋出来,远远的就看见汪梦凝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样,东看看,西瞅瞅,还摸着下巴啧啧赞叹。
无奈地笑笑,抬脚朝汪梦凝走了过来。
“梦凝,你怎么来了?”
汪梦凝听到他的声音,着实被吓了一跳,“呀,宸璟,你怎么还在这?”她就是打算好了,今天安弘熈登基,段宸璟肯定不在家,一直听说他这涧水轩是个好地方,但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她才抓着这个空挡来的。
现在怎么办?汪梦凝又开始局促了,脸也染上了一团红晕,明明心里想走,但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呆滞在原地迈不开双脚。
看着段宸璟温柔地对着她笑,汪梦凝心开始止不住的狂跳,这可怎么办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