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尘沫之夏 > 第43页 以沫怀孕了全文阅读

她只家里待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简单的收拾之后,她匆匆赶往夏家。

夏初并不在殡仪馆,而是在夏家老宅子,以沫赶到的时候,夏家所有的人,几乎全部都到了。

就连自己因为犯错,而被夏爷爷贬到军营中的夏炎烈,也回来了。

他黑了许多,瘦了许多,见到以沫的第一眼,竟然带着一种负疚的热络。

大概是因为之前在电话里面吵了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两个人都有些歉疚。

并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眼神问候。

一齐走进夏初的灵堂,灵堂里面现在并没有太多的人,只有夏初的父亲和夏炎烈的大哥夏镇在。

夏初被完好的拜访在中堂里面的玻璃晶棺里,她穿了一件很漂亮的白色的裙子,她的脸色已经发青了,但是她的神态却很安详。

夏初的母亲因为太过伤心而昏倒,现在还在输水,而夏初的父亲站在夏初的棺材前,他的脸色惨淡,眼睛红肿,看起来悲痛欲绝十分伤心,而夏镇站在夏初父亲的身边,低声安慰着他。

以沫跟夏炎烈一起走过去,先给夏初的父亲和夏镇问了好,才走到夏初的棺材前面去,看见夏初的那一刻,以沫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夏初是一个很好的人,生长在夏家这样子的人家里,也还能保有灿然和天真,并且,自由不受约束的,大概只有夏初一个。

她总是那么乐观,勇敢,坚持,而且,崇尚生命的本真,并且,以此为信仰,她从来没有用她的身份去排挤或是打压过任何人,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荒诞度日。

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她一直在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她一直是以沫的榜样。

她对简池的爱,真挚而且坦荡,虽然经过了那样多的努力,她依旧连简池的手都没有浅到,但是她并没有打算放弃,听说简池要结婚的消息时,她都还很坚持对简池的深爱,她说,她不会因为简池的任何行为,而对他的爱,减少分毫。

虽然,她跟简池的结果,就像是以沫跟颜宴尘的结果一样,最后,都以悲剧收场。

但她显然,要比以沫更爱得率真和执着。

以沫不知道她选择长年在外漂泊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也许是一段难言的隐秘,因为她默默承当,并且因此,离开青恒市,离开她一直那么深爱的简池。

她的离开,会是简池一生的遗憾么?

因为以沫偶然间窥视到了简池的真心,知道他对夏初并不是全无情意,但即使是这样又怎样,因为一层身份的阻隔,简池跟颜宴尘,因为畏惧同一种东西,最后,都放弃了她们,选择了一种更舒适的生存方式。

他们会不会后悔呢?

当然,他们都后悔了,颜宴尘的后悔,以沫已经真切的感受到了,而简池的后悔,也即将登场。

以沫本来以为他已经结婚,而且,远在异国他乡,听到夏初出事的消息未必会回来,但是她错了,简池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的当天晚上,就坐了飞机赶回来,他已经来这里看过了夏初,他只是看了一眼,他当然什么也没做,然后,就离开了,仿佛一眼,已经就将夏初印在了他的心上。

这些都是夏炎烈告诉她的,夏炎烈说起简池的时候,还是在夏初的葬礼之后,因为夏初的葬礼简池并没有参加,以沫只是偶然问了一句,夏炎烈就告诉了她,说其实,简池早已经来看过了夏初,他一定很难过,一定是一个人躲在某一个角落舔伤。

夏炎烈显然很了解简池。

可惜,现在又来悲伤难过,又有什么用,夏初,永远都回不来了。

如果那些美好的时光,她生命中,那些美好的存在,正在一点点儿消散。

怎么紧握,都是惘然。

关于夏初离家出走,常年漂泊在外的原因,以沫是后来才知道,夏初的父亲,其实,在外面还有一个家,而且,还有一个女儿。

这无疑,对夏初和夏初的母亲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夏初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在过年的时候,跟她父亲在夏家大闹了一场,这之后,她便开始了出国飘荡的日子。

这个理由本来是一个隐秘,但这是夏炎烈刻意在她面前提起的,他并没有放弃过跟她离婚的打算,即使是在军营里面磨练了那么久,他显然还是希望,在离婚这件事情上,他能够跟以沫是同盟,而不是敌人。

但他的这个想法,却被突然的一个消息,完全的钉死。

以沫怀孕了。

就是在夏初的葬礼上,以沫晕倒了在送葬的车上,其实,她一直觉得身体不适,但是她并没有在意,因为除了思绪昏沉,胃部不适想吐之外,她并没有觉得身体有特别的痛处或是难受。

她的晕倒也吓到了许多的人,本来是去送葬的,结果,因为她晕倒了,所以,那辆车子就先去了夏氏医院。

以沫怀孕了,这是去医院之后,得到的结果。

这个消息,对于失去夏初的夏家人来说,真是悲喜交加了,尤其是夏老爷子。

但这却,不管是对以沫,还是夏炎烈,都是一个悲剧。

夏炎烈甚至根本不相信,他要求医院再检查一次,但是夏氏的医生水准都是全国一流的,检查一个怀孕,这样小的事情,没有出错的可能。

"已经两个多月,快要三个月了"医生说:"夫人身体偏弱,所以,胎儿也有一定的危险,建议夫人在家里静养一段时间,我们这边会立刻派医生过去看护的。"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个惊雷,瞬间惊醒了夏炎烈和以沫对于未来的绝望。

如果是快三个月的话,那么,就是那一次了,醉酒的那一次,呵,他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该死的,会犯下那样不可饶恕的错误。

以沫怀孕这个消息出来之后,第一个被送到以沫病房里来的,就是夏炎烈。

但其实,他们都猜错了,不管是夏爷爷还是江爷爷,以沫那一刻,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夏炎烈。

那简直是一场灾难,以沫根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她时常觉得疲倦,肠胃不适吐,是因为怀孕,她甚至根本也没有注意,她已经有连续两个多月没有来那个了。

她真是糊涂了,因为怀孕这种事情,她连做梦都不敢做,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突然成真?

简直是一个笑话。

他的脸色很难看,因为晒黑了的原因,所以,他此时的脸色不能用惨白来形容,而只能用惨黑来形容。

以沫是无暇顾及他的,因为这对她的打击同样很大,他们就那么在病房里,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彼此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他仿佛有点儿从这个消息里清醒了几分意识,他低沉了嗓音,说:"以沫,你...知道我的选择..."

那是一个没有退路的选择,他相信他不用解释,她一定能知道他的意思。

这是他的决定,如果他或是她,或是他们,能单纯的为这个突然降临的生命来做一个决定,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也不会让他们瞬间陷入一种迷乱的沉痛。

以沫并没有回答,她缓缓闭上眼睛,因为迷乱的意识,还在等到神灵的指引。

这样硬生生的插一脚,让她还能怎样妄想回到之前的生活状态去,不管她是不是夏炎烈的妻子,她所能做的,都是安静的呆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静静的守护着爷爷,她所想的,不过就是这样,但是现在,她显然,已经被没收了这样子选择的权力。

这是另一轮角逐,从他们离婚这场大战上,转移到了,是否要留下这个生命这件事情上。

夏炎烈无疑,是很想做一个刽子手的,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将她从他的生活中驱逐出去,但是夏爷爷和江爷爷是肯定要充当这个孩子的保护神的。

尤其是江爷爷,他绝对不可能,会让以沫放弃这个孩子,因为这已是他企盼了好久的期冀。

这是上天,成全他的一个愿望。

他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在夏初的葬礼上失态,因为掩不住那种从心底流露出来的喜悦。

夏初的葬礼一结束,夏爷爷就和江爷爷一起去了医院看望以沫。

恰好,遇见一场好戏。

"你也不会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吧,你还年轻,你以后还会有属于你自己的未来和人生,你不会答应,也不会顺从,真的将我们两个,这样生生捆绑吧,以沫,你知道这有多恐怖的是不是,这个孩子,如果你留下来,他会比撕毁我们的结婚证,要难上千万倍,以沫,我们...都不会是好的父母的..."夏炎烈的劝解,隐隐带着一种绝望,因为他现在完全拿不住以沫的想法,之前,电话里面两个人的争吵让他害怕,因为她说会坚持,就留在夏炎烈太太的位置上,因为那能够带给她和江慕寻想要的安稳,如果她也叛变的话,那么,他离婚的事情,只会越加艰难,他想要跟老爷子们耍心计的,可惜,他真的太嫩了,而且,他不喜欢永远活在权谋的迷宫里,将自己一生的美好和晴朗,全部锁在里面。

那是一个很恐怖的未来,那甚至是比永远失去梁敏依,还要糟糕恐怖的事情。

他不能接受,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他却有可能永远摆脱不了这婚姻,虽然跟江以沫接触之后,发现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并不会给他的生活带来麻烦,但这场婚姻,本身,从一开始就让他厌恶。

他为此妥协了一步,天真的以为,结婚了可以离,一脚踏进这陷阱,才知道,他们所要的,不是他一步的妥协,而是他步步妥协,直到深深的陷在这泥潭,永远摆脱不了。

他已经傻过一次了,再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仿佛他一直是活在洪水猛兽的世界里的,像是地狱,他想要的未来,阳光,空气和水都已经被隔绝,仿佛,这个世界,就等着他窒息。

他只是受到生活愚弄的一个小丑,他期望得到救赎,而现在,似乎,唯一能够救赎他的人,只有江以沫了。

但显然,期冀一个自己都无法救赎的人来救赎他,这本身就很讽刺了。

以沫并不想反击,但那几乎是一种天性,一种母亲对孩子保护的天性,她还没有想好,关于这个孩子,脑子里完全是乱的,她知道留下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这一辈子,都得跟夏炎烈捆绑在一起,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夏太太,但是有一个孩子,至少,她不至于后半生空寂孤独。但如果放弃这个孩子...

她不自觉将手移到自己的腹部,生命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孕育一个生命,在未来,甚至成为一个母亲。

但牺牲她所能拥有的未来,或许,这就是代价,而这代价,或许,根本就不值任何。

因为她并没有想要得到的,就只是想要安稳度日,平凡老死,但如果这是她想要的,她就得放弃这个孩子。

让自己的孩子,冠上夏姓,而后,一生都被别人左右,不得自由,不能自主,这样子的生活,会是一场灾难,有了夏炎烈和夏初的例子在前,她是不敢轻易去冒这个险的。

现在才是得知了孩子的存在,就已经有了这样多的纠葛,等到他生下来,而后,慢慢成长,她这一生,不知又要如何劳累奔波。

哪一条路,似乎,都不是一个好的,理智的选择,但是当她听到夏炎烈那么迫切的想要让她放弃这个孩子时,内心却泛起反击的欲望。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甚至,这个孩子的到来,也完全是一个耻辱的意外,但这毕竟也是他的孩子,他竟然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那句话,是的,他没有选择,没有选择一定要拿掉这个孩子,拿掉在她身体里的一块肉么?

她并不叛逆,那反抗就是一种本能,她慢慢从病床上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怜悯的嘲讽,他看着她的眼神,一时不能体会那里面的内容,他说:"以沫,如果你想要的依靠,想要保命的符咒,你知道的,如果你留下这个孩子,我也会是你的敌人,你在我的身边,显然,我能对付你的手段,要比江家的人,多得多。"

已经说完了所有的好话,而这,如果没有办法打动她的话,那么,就只有威胁了,他所学会的,也就只有这两招,软硬皆施,如果她还是犹豫不决,那么他,或许,真的就只有孤注一掷了。

以沫的反应却是冷淡,看着他,仿佛是看着掉入陷阱的羔羊一般,她说:"夏炎烈,其实,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那么抗拒夏爷爷对你生活做的安排,他们分开你跟梁敏依,至少没有我爷爷做得那么残忍,为什么你不能听听看他们的理由?你知道吗,当我在得知颜宴尘并没有失忆,而钟绫茵的死,完全是我爷爷为了让我跟颜宴尘彻底断开一手造成的时,我真的恨死他了,但是当我去了我奶奶和父母的坟前冷静的想了一想,再看到我爷爷苍老的面容和担忧的神情,突然之间醒悟了,或许,失去颜宴尘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毕竟,他不能成为我生命的全部,不能取代我奶奶我父母在我心中的位置,虽然那是一场伤害,但是我也必须要承认,那也是基于爱的一场伤害。我一直很好奇的是,到底梁敏依真的是你看不破的执念,一辈子永远无法忘记的深爱,还是,她只是你逃离这种被掌控生活的一个借口,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真的不懂,所以,你的选择,真的是为了梁敏依,还是,为了你自己?"

这是一道选择么?

不,并不是,以沫不擅长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来测验一个人的本真。

因为即使测验出来了,她也未必能分辨。

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夏炎烈的自私还没有膨胀到这一步,还没有到,牺牲自己骨肉的这一步。

"你只是想要知道这个么,想用我的回答,来交换你的回答?"他有些慌张的笑了笑,却仿佛更多的是狼狈,他说:"所以,你以为,你想要听得那个答案,就是你要给我的那个答案吗?"

以沫浅淡的冷嘲,说:"夏炎烈,你的选择,跟我的选择,没有关系,我不会因为你的选择,来改变我的选择,你要知道,你对我而言,没有那么重要,就像,我对你而言,同样卑微一样。"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恰巧成为了他的妻子,或许,以他那样心高气傲的姿态,根本不会看以沫一眼,接近,讨好,威胁,都是有目地的,因为需要从她身上获取。

她之前心甘情愿,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但现在她开始介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在乎了,又具体在乎了一些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善良,像是一粒救赎他的药丸,正在,渐渐失效。

她的凌厉,对他而言,是一桩恐怖。

她对他所有的行为全部看穿,她不说,只是想要维持那种虚假的平和,就算是她故意示弱,那也是对他智商的一种尊重。

"所以,现在,你已经把我看成是你的敌人了么?"如果是这样,他有些哑然,那么,这个孩子去留的选择,在她手里的那一票,已经偏离了他的期待么?

如此糟糕。

"我显然,不够资格做你的敌人"以沫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你手中随意的棋子,你只能选择和决定你一个人的命运,你不能把我的命和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生命作为你赢得你人生自主权的赌资。但这个孩子,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也是你的,不管我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提前告诉你,但是我看你现在的姿态,已经摆明了,你不想要他,那么,这样子的话,他的命运,就让我一个人来负责好了。你不用再过问了,不管我们以后能不能离婚,如果你不想承认有这个孩子存在过,我不会主动告诉任何人,这个孩子,是你的!"

这就是她给他的答案了么?

这是一条折中的选择,这选择,虽然不是百分百是他想要的,但以沫以为,这已经是她对他,最大的恩赐了,他应该感恩的。

然而,他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意料,他带着一种不安的试探,问她,"所以,你想告诉我们的爷爷们,说,这个孩子不是我的,而是你跟颜宴尘的,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吗?"

这是一个谎言,一个,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的谎言。

夏炎烈简直无语了,"你二十四小时都在你爷爷的监控之内,我也一样,颜宴尘也一样,你跟颜宴尘,你们有没有过,或者我跟你...我相信没有人比爷爷们更清楚了!"

所以,他讨厌这个世界,憎恶现在的生活坏境和状态,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要全部毁去。

江以沫的这个想法,只能是天真。

但他显然理解偏激了,对于以沫的想法,以沫耐着性子解释,说:"夏先生,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不管孩子是不是你的,或者说,他们相信是不是你的,都不是我要传递给你的信息,我只是想要单纯的告诉你,从此刻开始,这个孩子的归属,不由你决定了,从现在开始,这个孩子,他只是我一个人的,我想要告诉你的,只有这个而已。"

以沫看着夏炎烈脸上错愕的神情,带着一种痛快,继续说:"你要知道,当你视他为耻辱和灾难的时候,在他的心里,你也是同样的存在。这个世界,如果你想要的是对等公平的话,你就应该首先,接受的是这个,否则,你所想要的,也不过就是爷爷们的独裁,都一样叫人厌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