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尘沫之夏 > 第38页 走完一段情深全文阅读

整个世界都在昏暗与明亮的边界游走,像是坐过山车般,颠来倒去,晕头转向。

她根本就分辨不清楚,仿佛是思绪错乱,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不是真的,那么,她为此痛苦难堪的三年,又怎么算,如果是真的,那么,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庆幸,毕竟,这一句"分开",已被整整推迟了三年。

这个世界彻底乱了,这个世界,或许,从来就没有正常过。

她根本无力支撑,她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只是看着他,喃喃的,带着一种悲戚,索要一个答案,"注定...是谁...给的注定?我爷爷吗?"

思绪打了结,她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将过去那些发生,一一理清,但是并不成功,她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乱透了。

"以沫..."而他只是悲伤的看着她,眼里含着泪水,"就当我们...三年前就已经分手了,我们...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彼此吧...如果这一切对你来说是负担,那么,就当我真的已经失去了记忆,就当我们...早已陌路..."

一切都发生了,那么,应该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是一场梦,如果真的能这样,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么?

不过只是一场情爱,就真的,这么难容于这个世界么?

到底是谁注定的,为什么他们明明相爱,最后,却只能在这场权谋里,用这样一种悲惨的方式,来埋葬他们的爱情和年少?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就像是钟绫茵说的那样,都只是因为我...是我将灾难带进了你的世界,我们...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遇见的..."这认知像是一把啐了毒的匕首,狠狠的,狠狠的插进她的心间...

她努力撑起身子,想要远离他,只想要远离,因为她是他那个世界的灾难和瘟疫,是她,将这所有的一切悲痛,带给了他。

这一刻才清醒,如果她真爱他,就应该远远的离开他,远远的,就当他三年前已经失忆,就当,这三年里,她经历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的那些冷言和推却,那些都不是他演的戏,那些都来自于他的真心。

已经不再存在,爱和温暖,所有与美好相关的词汇,都不应该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以沫..."颜宴尘只是看着她,那眼神也是一种负担,那样疼痛那样温柔,那是传染,那会让她更加溃烂。

她靠着墙壁,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她说:"我知道了,我这就走..."

他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他站起来,然而,看着她跌跌撞撞失魂落寞的慢慢走远,他想要跟上去,但是脚竟然动不了。

就只能到此为止了么?

在钟绫茵出事的那一刹那,在天颜建艺被调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悟了,他已经醒悟了,从此,再不许迷恋过去那一段温暖,再不许,对她的未来有任何奢望。

云与雾都散去,世界顿然变成一片清朗,但她站在这刺目的日光之下,却怀恋着那云雾之下的阴冷。

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从夏氏医院离开之后,她就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天大地大,可她仿佛无处安身。

司机很是担心的在身后跟着,附近相隔不远的地方,也同样有爷爷的警卫装作是路人在跟着她。

这像是牢笼,她永远逃不出的牢笼,她憎恨这种感觉,简直恨透了...

她向前走去,司机担心的跟上来,关切的问她要去哪里?

去哪里?

她愣愣的,过了好久,她才说了两个字"回家"。

她想要回家去,只想要回家去。

司机打开车门让她上车,她却拒绝,她一个人慢慢的行走,最后,来到了西郊墓场。

这个地方,除了爷爷,有所有她的亲人存在,这里,才应该是被称作"家"的吧?

在山下小店,她买了酒,惯常这种地方所卖的酒都是祭奠用的白酒,她买了两瓶,提着酒来到了父母亲的坟前。

父母去世的时候,她还太小了,根本不记事情,对父母的更多感知,完全来自于爷爷的口述和她自己的想象。

回忆起过去是一件很凄凉悲痛的事情,人为什么一定要有记忆呢,如果没有记忆的话,那该多好,每一天都是全新的,昨天那些错过的人,有着仇恨或是爱意的人,都可以重新再认识,如果是这样,那么,所有的感觉也都会发生变化,能记得的,只有短暂一瞬,那样,多好。

她打开一瓶就来,先在父母的坟前倒了一些,就算是一种祭祀了吧?

然后,她自己再喝,白酒太烈,刚一入口,她就忍住大声的咳嗽了起来,简直惊天动地,眼泪都给辣了出来。

这酒,倒是很好的一个东西。

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喝着酒,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也没有任何的言语,天地间,只有她坐在那一堆冰冷的墓碑中,可她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冰冷,相反,这个地方反而给与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在这个世界上,爷爷一个人,单枪匹马,为了保护她使劲了浑身解数,但是在父母亲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有奶奶和她的父母,有三个人,他们三个一起给与她保护的话,会不会容易许多?

她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那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像是飞舞的叶片,在她脑海中飘来散去,又像是碎玻璃似的,停在某一个点儿,就能割伤她的神经。

只有酒精才能麻醉,才是解药。

她靠着父亲的坟墓,抱着那瓶白酒,大声的哭了起来,只有在这一刻,她才完全的释放了真实的她自己。

因为她的存在,所以,这个世界上,有了那么多人受到牵连,他们那么劳累,只不过是为了一个这样子残缺的她?

到底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她大声的哭起来,无助被悲伤,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孩子,在这个忙乱而混乱的世界里,迷了路。

她那么爱着颜宴尘,原来以为这情爱在三年前,已经被钟绫茵的那一幢扯断了线,但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并没有,它苟延残喘,拖拖踏踏的活到了现在,却带着一身的腐臭和仇怨。

她宁愿相信颜宴尘是在三年前就已经失去了记忆,就已经将她忘记,也不要拖到现在,才知,他竟然一直都记得,记得所有的一切。

他用那样虚浮的演技,竟然也能将她一往情深全部推却,而她,被蒙在这鼓中,竟然一无所知。

他们用了四年,走完一段情深,却用三年,来尽心尽力演绎这一段虚假。

她觉得心痛,却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那般椎心刺骨了。

幸亏,这生活,已经将她从那一段情爱里解了锁。毕竟这一段感情,已经走入胡同。

那种不甘已经被剿灭,唯一还不能停息的,大概是这眼泪,因为涉及太多,过去现在未来,一层层重叠了苦楚,那些仇怨,简直要比这白酒还要烈。

有人匆匆的走了上来,远远地有一个影子,变成一个真切的人影。

她嘴角勾起一线嘲讽和苦涩,用一种炫耀似的口吻,对面前的人举了举手中的酒瓶,说:"爷爷,你来了,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今天我们一家人...都团聚了呢?"

江慕寻是在听说了钟绫茵出事的消息之后,就第一时间丢下工作,问了司机以沫的位置,找来的,本来害怕她做傻事,但现在看到她喝酒的这副样子,顿时上了火,老爷子上前一把夺走了她手中的酒瓶,怒目一瞪,说道:"就为这点儿事,也值得你这个样子,还在你父母面前,你还有脸?!"

江爷爷很少对她说这么重的话,就是她最不听话最叛逆的青少年时代,经常在背地里抽烟玩,后来被江爷爷发现了,也就只是没收了她的烟和打火机,她逃课打游戏,刚走进网吧就被逮了出来,爷爷也没有说什么,直接拎着她扔回了学校,爷爷向来都是慈祥的,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也至于,都让她忘记了,自己的爷爷,原来是千万人之上的大官,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习惯了权谋,和善于运用权谋的人。

她不应该忘记这一点儿的,如果她没有忘记,或许,她跟颜宴尘,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竟然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颜宴尘失忆这件事情会跟自己的爷爷有关,她竟然一直都天真的以为,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简直可笑,她前6年的人生里面经历过那么多次人造的意外,她竟然还相信,她的这个世界,还有纯粹的意外?

她果然不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她一直妄想逃出爷爷的保护,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去生活,她太天真,而这,也太可笑了。

她看着自己身前的老人慈爱的面容,神情淡淡,她说:"爷爷,如果你不是来陪我喝酒的,那就让我一个在这儿待一会儿吧,至于我爸妈..."她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墓碑,说:"如果他们知道,我已经这么大了,还需要你费尽心思来保护我,甚至,担心我的行为,那样,我才会觉得更加丢脸。放心吧,三年前我死过一次了,我现在没有自杀的勇气了,何况,这一次的带给我伤害的并不是颜宴尘,除了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为别的人自杀了,你放心吧,如果夏炎烈能改变他的想法,他不想跟我离婚的话,我这一辈子...就好好的做我的夏夫人了,至于其他的,我真的做不来,所以,爷爷,请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人生的所有一切你都可以拿走,但是拜托,不要试图把的未来堵死在夏家,我相信你也一定不希望,那里,是我未来的墓地所在。"

她没有发火,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淡淡的,带着一种陌生的疏离。

她已经长大了,毕竟,何况,将自己的人生里的一切美好砸碎,然后,按着他的意图来建造的那个人,那个人,毕竟不是别人,那个人,毕竟是她自己的爷爷,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失去颜宴尘是早就注定了的,只是,这分别的方式,不管是失忆,还是爷爷的一场权谋,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无端牵涉了这样多无辜,让她觉得荒唐和难过。

她已经不是任性的小女孩了,何况,这件事情,就算任性发火了又能怎样,现在,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钟绫茵已经死了,言思佳也已经死了,天颜建艺已经破落,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跟她有关,可是,却,全部都不由她来决定。

就连想喝点儿酒,似乎,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江爷爷听了她这语气,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说实在的,他倒是希望她能够闹一闹,毕竟,是由自己亲手带大的孙女,他很了解她的痛楚,颜宴尘就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劫难,早知道是如此,还不如让他们一开始就分开,可那个时候,他并未预料到,那一场年少,竟然能成长,变得茁壮。

其实,他是很喜欢颜宴尘的,第一次她带他回来拜见他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的反对的表态,因为他看到了以沫的微笑,那么灿烂,那么幸福,那微笑让他动容,就像是曾经,曾经以沫的父亲,带以沫母亲来见他那时,那时一样的笑容,那笑容让他欣慰,却又害怕。

如果以沫的父亲当年听从江爷爷的安排娶了夏炎烈的姑姑,他后来也就不会出事,江家也不会顿时陷入此番田地。

一切因缘交错,他已经后悔了一次,如何还能再冒险成全一次,那是他最爱的孙女的未来,他如何能够将她的未来托付给一个几乎算是一无所有的小子。

但那个时候,在颜宴尘身边的江以沫一直都很幸福,他就想着,再将就他们一段时间,反正那时也还在,才大学,等到毕业之后,也许他们就自然而然的分手了。

最初调查颜家,并不是为了用他们家的隐秘来威胁他们分手的,因为天颜建艺的存在,所以,江爷爷那个时候,还是想着,看能不能帮扶一把,让颜家强大起来,强大到,足够与江家抗衡。

但是天颜建艺只是一个小公司,而且,颜家人丁单薄,只得颜宴尘一个,更重要的是,他一排人调查,才得知,原来,颜宴尘的老爹竟然还有一个不能告人的隐秘。

那个隐秘,就算是日后颜家在他的帮扶之下强大了,也很容易被别的人挖出来,成为威胁和打击的软肋。

如果他帮了颜家,日后,真跟江家干起来,倒是有可能拖累他积累了半辈子的好名声。

在政坛,本就,名声大于一切。

何况,成全他们要比让他们分开,艰难得多。

不过是情爱,随着时间过去,不管当时多么难忘,后来都会忘记的,尤其她是女孩子,在嫁人生子之后,她的生活重心,也一定是在家里,就算等到后来,颜宴尘翅膀硬了,告诉她,他没有失忆的事情,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或许,早就已经忘记他了。

毕竟世间一切都强大不过时间。

这一次,他几乎算是成功了,但他却错估了时间,也错估了颜宴尘,没想到他竟然也跟以沫一样,即使身边有一个大美女陪伴左右,带给他男人应该有的荣光和炫耀的资本,但他却无动于衷。

老人想到这里,也不免有些唏嘘,这一场戏,到底是对是错,就连他自己,现在也有点儿糊涂了。

他在以沫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将以沫的酒瓶还给了她,自己拿起另外的一瓶,打开了,说:"既然你想喝酒,那爷爷今天就陪你喝一场吧,咋们爷俩儿都命途多舛,爷爷在你人生的选择中,给你私自做了许多的选择,本来以为这些选择对你来说,都是最好的,但是现在看你这么难过,爷爷也就不知道,那些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了,你要是恨爷爷,就恨着吧,但你跟颜家那小子,三年前,爷爷拆散了你们,三年后的今天,爷爷依然没打算成全,至于钟绫茵,我本来并没有打算要她的命,虽然她背叛了我,但我原本,还是打算留给她一条生路,让她在监牢里待几年的,但她自己受不了那苦,所以,选择走了绝路,我也很震惊。"说到这里,江爷爷喝了一口酒,说:"咋们一家,是好久没有相聚了。老实说,要是你父亲现在还在呀,我也就不替你操这些心了,可惜了..."这话语里,包含了多少酸楚,一个已经迟暮的老人,在自己儿子的坟前,落寞的喝酒,背影孤寂,白发人竟然走在黑发人的后面,竟是如此凄凉。

老人家说到这里,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喝酒,白酒烈,也只有这烈酒,才能稍微止住一点儿心上的伤口。

"你从小就不喜欢我跟你讲东家长西家短里的那些权谋,你又是女孩子,我就想着,这个世界那么险恶,就让你好好的成长,让我独自来承担这一切就够了,但是沫儿,我忘记了,我也会老,也会有一天,捏在手里的权势,被人一句话架空,我不能够保护你一辈子呀,颜家那小子,是不错,可惜,家世差了点儿,夏炎烈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夏家怎么说,也还有两个老爷子在那儿撑着。你跟颜宴尘的事儿,不管你再怎么不愿意,也要翻篇了,沫儿,你现在是夏家的二夫人,你跟颜宴尘,你们不宜再有往来了。"

这就是他所有权谋到最后的结果,将她白送给夏炎烈,不管她心里愿不愿意,或者说,她在夏家会有一个怎样尴尬的处境。

这就是爷爷对她的爱,只求一个平安?

可把她送到夏家,就安全了吗?夏炎烈时刻想着跟她离婚,夏家内部的那些斗争,只怕不亚于政坛,她哪里有那样的力气,来在夏家谋一席之地?

算了,这些事情,她都不想再说了,一切都是白搭,不管愿不愿意,一切,都被这样注定了。

喝酒,闹情绪,也不过就是发泄一下,她就是一个木娃娃,根本没有灵魂,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她有思想和灵魂。

"爷爷并非是不想成全你跟姓颜的小子,沫儿,爷爷试过,但是颜宴尘真的不行,就像夏炎烈帮助他那样,爷爷也曾经试图,那么做,但是最后发现,那不过是徒劳。"

徒劳?

所以,颜宴尘对他们来说,是扶不起的阿斗么,可到底是TM谁规定的,跟她在一起,就非得有权有势,能够给与她足够的保护?

如果上天让她在"愿意跟颜宴尘过一天还是跟夏炎烈过一辈子

"中选择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跟颜宴尘的一天,起码,她这一生中,还有那么美好幸福的一天,又那一天,也比跟夏炎烈在一起,永远暗无天日要好。

"你威胁他的理由...三年前,他答应你,配合你演一出失忆戏码的那个原因,到底是什么?"以沫突然侧过头去,静默的看着江爷爷,问。

江爷爷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于是,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孩子..."

"我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我心痛并不是因为我现在还坚持,非要跟颜宴尘有一个结果不可,我心痛只是因为,我一直不知道,是我自己的亲爷爷,来替我结果的这段感情,我一直以为,就算我跟颜宴尘...我们最终没有能够走在一起,要说分开的时候,我们彼此,也是微笑着的,平和的,放开彼此的手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伤痕累累,遍体鳞伤,爷爷,你到底是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成全?"

她泪眼汪汪的看着江爷爷,那一刹那的神情,混合着悲痛和绝望,像是一枚麻醉计,狠而准的钉在江慕寻的心上。

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或者说,能不能成全,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不是二选一,而是,一个,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

他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