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尘沫之夏 > 第28页 离婚前夜全文阅读

她平静的看着他,她用了叙述的语气,而不是猜测,这本就不是猜测,当所有的一切串联,她能很轻易的想明白他的整个计划。

夏炎烈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没有想到过,真正用平和的方式,跟她结束这段婚姻,因为他们都清楚,用平和的方式,是不可能令夏爷爷点头,同意他们离婚的。

而如果不是时间那么急的话,以沫想,或许,夏炎烈也不会选择走这一步棋,毕竟,也有这样大的风险。

"你是这样认为的么?你以为,跟你离婚,需要费这么大的周章?"仿佛是心事就这么被她平淡的拆穿,他有些惊慌,无法平淡敷衍,所以,只能佯装程强。

以沫却只觉得悲哀,爷爷费尽千辛万苦,才让她嫁给了夏炎烈,成为了夏家的一份子,可是,到头来,这行为,却不过只是引火烧身。

夏家是他们的庇护所,也有可能,是他们的火葬场。

爷爷已经老了,爷爷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一直以来,在他辛苦的庇护下成长,几乎没有吃过苦,现在爷爷丢失了权势,为了求一个安稳未来,日日还在外与那些权贵周旋。

她觉得心酸,她虽然深爱颜宴尘,可是自己也明白,他们已经没有可能,她已经失去颜宴尘,再失去爷爷,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第一次觉得夏炎烈这样可怕,对于他的试探,她并不想虚与委蛇,她再一次平淡开口,说:"跟我离婚当然不需要了,可是,要娶到江家未来的当家女主人,就得要费这样一番功夫了。"

她直直看着他,只见,他在听了她这句话之后,眼眸瞬间缩紧,变得幽深而深邃。

那里面藏了致命的内容,以沫却不避不让,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知道她的?"

"你说梁敏依吗?"以沫叹息一声,说:"你似乎忘记了,我也姓江,也算是半个江家人,江家新添了人口,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怎么说,也是我未来的嫂子,我不可能对她一点儿都没有了解。我只是有些意外,你竟然会跟她是青梅竹马。据我所知,她在十七岁之前,都是生活在凤青市,跟她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爷爷奶奶去世之后,才搬来青恒市,跟她父母一起住的。"

她仿佛已经知晓了他的所有,这让他有些惶恐,她却笑笑,说:"放心吧,我就算知道这些也没用,因为我没有权势来改变这现实。"

她说到这里,突然问他,"真的不能给我和我爷爷一条生路吗?"

现在是只求一条生路了,如果可能,真的不能让他们依靠着夏家这棵大树,苟延残喘的存在么?

他直直的看着她,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向来不是仁慈之人,所以,才能对他们孤儿寡父下手,而这是他的未来,如果存了善心,便,只能是他自己去尝那苦果。

以沫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苦笑一声,说:"那么,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就找一间好一点儿的精神病院给我吧?"

他彻底愣住,"江以沫,我..."

以沫等着他的辩解,然而,连他自己也知道,她说中的是事实,他的辩解根本没有说服力,他已经这样做了,却不敢这样承认,这又算什么?

他的辩解没有下文,以沫只好自己接上,她说:"夏先生,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是显然,我对你,并不是一无所知,据我的了解,你连自己的婚姻被人操纵联合这种事情都无法忍受的话,可见是瑕疵必报了,你会联合江家除掉了我爷爷的势力,但你必然是不会看着江家壮大,而不闻不问的,我相信,夏爷爷也无法放任江家的壮大。你要跟我离婚,用意外的方式再好不过了,你之前不是已经试过了么,那一场车祸..."以沫说着,左手摸了摸自己至今还没有痊愈的右手肘,继续说道:"可惜,那一场重伤的却是司机,很遗憾吧。但我相信,你现在是不会再用这样子的方式了,因为要对付江家的话,就得留着爷爷跟我,因为爷爷现在还是江家明面上的当家人,而我,却是爷爷带给江家的耻辱,你得用我做诱饵,才能,让江家的人,顺利的跳进你们的陷阱里。精神病院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地方了,你既能因此跟我离婚,又能留着我,以便后面对付江家。简直是太精密的计划了,我才明白的那一霎,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善于权谋!"

是真的赞扬了,不过,身在夏家这样子的家庭,没有狠戾的权谋,又怎能安然得到自己所想。

这是一门生存的哲学,他们自小就应该已经学会,并且,烂熟于心了。

只有以沫,她自小,倒是真正被江爷爷护在羽翼之下,没有触碰到那些肮脏的。

以沫的解释才是完整的,虽然还有一些他其他的行为她并不是很清楚,但主要的目的,也就不过是如此了。

以沫自嘲般的笑了笑,说:"想必,你的这些行为,夏爷爷没有任何阻拦,他也很清楚吧,就连我爷爷,也一定知道你的行为,但是夏爷爷不加阻拦,他也无能为力,他本来以为,我只要嫁给你就没事,至少,我好歹也算是夏炎烈的妻子,也算是夏家的一份子,他以为你至少不会动我,但现在,他肯定也已经知道,他自己得罪了一个很不好惹的人,所以,才会那么着急,希望我能跟你有一个孩子。"

与虎谋皮,本就是风险大于收益的,这一点儿,江爷爷也一定很清楚,只是他现在没有了选择,所以,才会费尽心力,将她强塞给夏炎烈。

但他选择夏炎烈成为他的孙女婿,只怕是最糟糕的一个选择。

"江以沫,这些...只是你的猜测,还是谁告诉你的事实?"他终于撕下平和的假面,冷淡的看着她,问。

以沫惘然一笑,视线移到窗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这是我能想到我们离婚最好的方式了,你将我送到精神病院之后,再提出离婚的话,我爷爷跟你爷爷都不会反对的,夏家丢不起这个人,而我们之间的关系,又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解除我们的婚姻对你跟夏家的影响都不大,至于你跟江家的交易,如果你愿意放过颜宴尘,我会说服爷爷,他会帮助你的。"

她已经按照他的所思所想,为自己安排好了一个结局,因为面对着这四分五裂的现实,她已经没有办法,修补一个完整。

夏炎烈却被彻底镇住,这个计划显然是很完美的,最初所设想的,也的确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讨厌别人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甚至将他当初利益的牺牲品,江以沫是硬塞给他的,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将她当成过他的妻子。

可是这一刻,当她平静的将这一切权谋都说出来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的残忍,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自己,这是人性的自私,他以为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子的,但是江以沫,她明明也知道,她的处境要比颜宴尘艰难得多,但她却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甚至愿意安心接受他这样子的安排。

这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叹息一声,说:"这些,都是简池告诉你的吧?!"

这是疑问么,不,这是肯定句,因为他知道简池是一个怎样子的人,就像简池了解他是怎样子的一样,简池一开始就不赞同他的计划,也一开始就不喜欢梁敏依,但是他的劝诫是没用的,因为夏炎烈已经陷进去了,而此刻,当以沫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叙说他安排给她的那一段悲戚,他却觉得不忍。

他的出生是他不能选择的,江以沫的更是,那么深爱颜宴尘的江以沫,别无选择之后,也只能选择放弃颜宴尘,只为了保全他。

他瞬间就仿佛就变成了一个残忍的刽子手,简池知道他会心软的,而他,的确,心软了。

如果那一段幸福,一定是要踏着别人的白骨,才能够得到的话,那真的是美好的么?

他其实也不确定,他开始犹豫了。

而以沫的面容却只是平静,她不会回答他的任何问题,这是简池告诉她的,她虽然对简池并不了解,但却知道,他是夏初喜欢的对象,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些什么,但是当夏初打电话告诉她,她如果遇到了困难,就可以去找简池,她相信夏初不会骗她。

显然,简池大概是唯一一个有办法,能令夏炎烈心甘情愿放弃他的执念的人了。

夏炎烈想了很久,最后,打开车门,拿了烟和打火机,站到路边的树荫下点燃了一支烟。

他抽完了一支烟,再重新回到车上来的时候对以沫说:"如果一切推翻,那么,你能做到信任我对颜宴尘的帮助吗?"

能做到信任他么?

以沫讶然的看着他,其实,她哪里有选择,他手握着她的生杀大权,她只说:"我只是看不明白,颜宴尘的行为,如果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甘心情愿被他利用的话,我或许会选择信任你?"

这仿佛是一个很为难的问题,他犹豫了一下,说:"这是颜宴尘的选择,如果你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最好还是亲自去问他的比较好。"

问他么?

连见面都是奢侈,她哪里还敢去见他,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那一切,她再不能将他牵涉进她的世界了。

仿佛是一场博弈,他的让步自然换来她的妥协,她说:"我明天就会去跟爷爷讲,我们离婚的事情,我会说服他答应的。"

江爷爷如果同意了他们离婚,夏爷爷这边自然不会说什么,夏炎烈如此逼迫,那些虚张声势的权谋,所要的,也不过只是江以沫的主动。

因为他们离婚这件事情,只能由江以沫来说,而不是他。

"这就是你的决定?"

以沫点头,笑开,"嗯,我想,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你觉得,江爷爷会只因为这些理由,答应你跟我离婚?"

"是的"以沫说:"因为现在比起江家来说,你更可怕,如果你真的跟江家联手,我跟爷爷,早晚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我成全你,至少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我相信,你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他当然不是,离婚这件事情,的确,如果由他一己之力来完成,只怕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战线也会拉很长,他的确等不起。

他突然也笑了起来,他说:"的确,我欠你一个人情,从这一点儿来说,我至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江爷爷如果要的只是这个,我的确才是最好的同盟。"

江爷爷最初的选择,的确不只是想让以沫成为夏炎烈的妻子,他还希望以沫能给夏炎烈生一个孩子,这样,她才能真正的安全,但现在,让他们生娃当然是已经不可能的,因为夏炎烈不愿意,即使就是把他们两个流放在一个孤岛一辈子,如果夏炎烈不愿意,他也是绝对不会去碰以沫的。

毕竟要生孩子,可比让他们结婚,艰难得多。

现在是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总不能跟夏炎烈成为仇敌,因为就算夏爷爷跟江爷爷当年对夏家的帮助心存感激,但,如果要在夏炎烈和以沫之间选择一个,夏爷爷选择的,肯定只能是夏炎烈。

这么复杂的嵌套,一层层剥落之后,江爷爷的选择,也只能是最保守的那一个。

以沫跟夏炎烈离婚,但是,以沫会得到夏炎烈的一个承诺,如果夏炎烈真正保护以沫,自然,没有人能动得了她。

而他对以沫的安排,不管是不是精神病院都没有关系,至少她还存在,江爷爷要的,现在也只能是这个。

这样,也就足够了。

经历一番折腾,终于,他们又回到了最初,只是现在,他们至少,算是朋友了。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他心情似乎不错,说:"我送你回去吧,顺便,我们今晚喝一杯吧?"

喝一杯,为了庆祝,他们这两年似是而非的婚姻终于走到尽头?还是,为了歉疚,毕竟这场权谋因他而起?!

自然,她点头,说"好"。

回到家之后,两个人令家里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又令人专门从德国运回来两大箱黑啤,就在二楼的露天阳台,平时是以沫画画远眺的地方,但今晚,他们却准备在这里大醉一场。

他的酒量自然是非常好的,但是以沫的酒量却只算是勉勉强强,所以,正式开始的时候,他们就规定好了,以沫喝一杯,他得喝两杯。

他当然是答应的。

其实,山上的夜晚特别的舒服,尤其是夏夜,很安静,很清凉,山风呼啸,清然舒适。

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但他们至少现在算是朋友了,明天之后,即将分道扬镳,各有未来,就这么喝一场,也算是对这段婚姻,有了一个交代。

那晚两个人喝了不少的酒,还说了许多的话,仿佛真就是旧友般,闲适的叙旧。

他对她讲起了他的初恋,他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青春时光,是在凤青市度过的,那是一段很幸福的时光,我在外公外婆家,她在她爷爷奶奶家,我们是一个院子的,两家人走得近,我们的关系自然也很好,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外出旅游,一起成长,一起懂事,没有谁追谁,我们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我的外公外婆,她的爷爷奶奶都知道,他们说等我们大学毕业了,就给我们办酒宴,就让我们结婚,可惜我们没有走到那么远。高中毕业之后,她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她回到了青恒市,我为了陪她,所以,填选大学的时候,特地选了青恒市的大学。但是在这里呢,有我很多的亲人,就不像是在凤青市那么简单了,我带她回去见我的父亲和我的爷爷,还有叔叔伯伯呢,但是他们都反对,因为她的父亲是属于别派的,跟夏家,是对立的,很可笑吧,我们竟然就因为这个理由,而分开了。"

他说到这里,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酒,一仰头,喝得干净。

以沫那时已经有了些醉意,却觉得他话里有话,似乎他们分手,并不只是因为这么个简单的理由。

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的听着。

"其实,我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的那种感情,到底算不算是爱情,只知道,她曾经给我的那种感觉,我后来,在无数的女人身上寻找过,都没有找到,她们根本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也根本不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她们只想从我身上索取她们想要的,说我花心,其实,是她们都不配得到我的专一。"

这倒是真的,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彼此都用心对待,坚持下去,自然会有好的结局,但如果两个人一开始就是为了从对方身上得到些什么,那样子的交往,注定无法长久。

尤其,像是他那样子身份的男人,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那样多,盯着的,都是他的身份和钱包,那么忙的讨好,谁还有时间,整理自己的真心给他?

"这么多年,我是真的累了,我很想有一个家,有一个孩子,有一份稳定的生活,没有权谋,没有猜忌,只有温馨和快乐,就像是我跟她当初那样,那样子的生活才叫做生活,现在的我,仿佛只是行尸走肉的活着,这生活,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我根本就不想要。虽然很抱歉用这样子的方式让你答应跟我离婚,但是我真的很想弥补她一个未来,分开的这些日子,都是煎熬,我再也不愿意这么生活了。"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放心吧,我会努力成全你跟颜宴尘的,说实在的,像你这么专一深情的女孩子还真是不多见,颜宴尘当初怎么也不应该放弃的,好在,你们还有重头来过的机会。是等到他恢复记忆,你跟我离婚,你们就还能在一起吧?"他突然转过头来,问她。

对这个问题,以沫想过不止一次,但这仅止于想象,她现在已经连这想象都不敢去想了,因为现实太过惨烈,所以,连美好的奢望,都觉得是一种罪过。

"我们没有可能的"她说:"两年前他离开那时,我就已经明白了,我跟他,已经错过了,再也回不去了,就算是他真的后面恢复了记忆,我们估计,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个朋友罢了。不过,我今天点了G大的那个花园的时候,心情真的很好,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那些令我快乐和痛苦的过去,都化成了一片灰烬了,现在对我来说,我要守护的人已经不是颜宴尘了,颜宴尘已经不存在了,我要守护的是我爷爷。你对他做了很多了解吧,你应该知道,当年我奶奶,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他有多痛苦,现在,为了我,他又有多艰难,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绝对不能再让他受苦了,绝对不行。"

她转头去看着夏炎烈,说:"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突然因为要离婚,而起的这一场权谋,或许,我还是会继续躲在爷爷的羽翼之下,为我跟颜宴尘已经死去的爱情伤春悲秋,但是因为你,让我明白了这现实,除了爷爷,我谁都靠不住,只有家人,才能保护我,给我最无私的爱。"

在夜幕之下,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显得特别的明亮,仿佛是天幕之上的一点儿寒星,带着一种朦胧的潮湿,那是眼泪,却像是引诱,他不由自主凑近,她的嘴角还有点心,只是白色的一个小点,却闪动着耀眼的光泽,他喉结滑动,内心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这个夏季,太过难捱。

他忍不住凑过去,一口吃掉了她嘴角的点心,将那口点心咬进嘴里的时候,朦胧的神智有一丝恍然,好像...点心旁的那一种柔软的触感味道更好,他忍不住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