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风华殿的偏殿。
辰寰自毓琳大婚之夜便住进了风华殿中。但他却将主殿空了出来,自己在侧殿中铺了一张简单得睡塌,一张木桌,一条长凳,一个木柜。
一向是简单的摆设。
他讨厌一切繁琐复杂的东西。
如同他的情感,喜欢了,便多年如一日,从无改变。他也不曾想过改变。
她是他一眼认定的。
那年冬天,他见到她,虽小小的一个,却掩不住那种浑然天成的风仪与气势,宛若天上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他空荡冰冷的心,照得透亮。
他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因为那目光会将他融化掉,所以,他面对她的时候,不得不闭上他的双目,一个没有阳光照射过的人,偶然遇到了生命中的阳光,这阳光于他,是个梦,他不敢看,是怕这个梦会醒。
那时,她好奇问:“辰寰,你为什么总是闭着眼睛?”
他从来没有回答过她的问题。
他闭上眼睛,是怕。怕陷入眼光里,无法自拔。
辰寰闭目调息,内脏却传来剧烈的痛疼。额上不由得渗出密密的汗珠。
“师傅,你又吐血了?上次陛下婚礼,你伤寒未愈便施功,已经伤及了内脏,如今,连着几夜你都施功,这内伤怕是愈来愈严重了,师傅,你不能歇歇吗?”冷恒端着一盆热水立在辰寰身侧,望着辰寰满头是汗脸色煞白,不无心痛得说道。
辰寰猛地转过头,冷冷的凤眸盯着冷恒:“你都看到了什么?”
“没有!师傅,恒儿什么都没有看到。师傅布下的结界,恒儿岂能看到?恒儿是看到师傅每天换下的衣裳上有血迹,猜到的。师傅,身子要紧啊!师傅!”恒儿已经双腿跪下,泪流满脸,双手却仍捧着一盆温热的水。
辰寰叹了口气,“水放在那里,你出去吧。”
冷恒抹着泪退了出去。
辰寰觉得有泪自他的眼角流出,源源不断,滴落在他的长袍上,瞬间洇湿了一片。
这不是他的泪。他不再有泪了。他一生唯一的泪,留在了她的手心。
那么,这是她的泪?怎么,她又流泪了么?心为什么这么痛?她心痛了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他在她的手心中留下泪痕,便能感受到她的一切。她的喜悦,她的痛苦,她的忧伤。
她流泪,他也会流泪,他便能知道她伤心了。
她流血,他也会流血,他便知道她处境危险了。
她痛,他也会痛。
既然,不能替她痛,就陪她一起痛。
之所以,能在新婚之夜,顶着内伤为她布下那个结界,是因为,她当时深深的恐惧感,将他唤了过去,他知道她内心的挣扎。
之所以,幻化出那一场夏日飞雪,飞雪中的流萤,是想看她开心的笑。
泪仍不断的滴落,他的衫前已经湿透。
顾不得换掉湿衣,带着深深的担忧,他往宁馨宫奔去。
到了宁馨宫的殿中,他透过殿中轻垂的纱帘,远远望去,只见古木雕化的龙凤床上,雪白中衣的两人,静静的侧躺着,他的手的握着她的手,她的脸埋在他的肩头,闭目,距离太远,看不见她究竟有没有入睡,心中因她的心痛而引起的痛不再,泪也停止了流出,但他,却感觉自己心中被什么刺了一下,竟痛得浑身一颤。
不知怎么走出宁馨宫的。
不知怎么回到风华殿的。
取出前些日子从各地搜罗来的好酒(因为某人好酒,他特意让人从全国各地搜刮过来的。),坐在梅树下,望着月亮,喝酒……
一坛,接着一坛。
直到天色泛白。直到身边酒坛全空。
他才沉沉睡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