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禁闭的第四日,少女褪去青涩懵懂,已经长成成年女子模样,经过西南某国时,顺手解救了被土匪困在山中的众多良家女子。
……
禁闭的第七日,女子心性越发成熟,一袭绯衣,孤身带着比翼鸟穿越了条件恶劣的荒野大漠,然,脸上神色越发令人捉摸不透起来。
……
她一直在寻找他。
后来,他瞒天过海,悄然下界转世投生,原只为了爱她一次。
终究,是太迟了。
“是你。”他口中低缓吐出两个字,垂眸掩住眸中暗涌,袖中双手握紧,骨节寸寸苍白。
司寇蔑视一笑:“不过一只小小的狐狸,你却为了她用湛泸刺穿我的胸口,虽没有要了我的命,湛泸之力,却让我永生苟延残喘,父王偏心,立你为帝君便罢,此事竟只罚你思过禁闭,我怎能甘心?你私自下凡投生,正是我的机会,我也要让你尝一尝痛苦的滋味!”
“你步步为营,就只是为了这天?”君衍依旧垂着头,语调冷淡,像是在笑。
这让司寇莫名有些后怕起来。
没有等到他回答,君衍已缓缓扬起头,一双眼凌厉而狠绝,尽是嗜血戾光,手中续力,一把黑沉的剑渐渐在他手中凝聚成形。
伴随他破开记忆而来的,是原本属于他的力量。
见他手中亮出湛泸,曾被它伤过,司寇下意识足尖轻点,黑袍扬起,已瞬移退开数十步,笃定道:“你不敢杀我,别忘了,我是你的大哥,为了一个鬼魅杀了你的亲大哥,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安然做你的帝君吗?”
君衍冷冷一瞥,不为所动,抬手,湛泸剑剑气苍茫,暴涨十余丈,将周围雪花远远甩了出去,剑势起落处,每一剑都是极致的杀意。
司寇抽剑格挡,陈年宿怨累积,手下也未留情。
只见风雪中交错的两道剑气,一青一黑两道身影纠缠,雪花被卷起又落下,转瞬无影。
他们武力原不分胜负,即便彼此都有称心的兵器在手,然,君衍心中此刻旁人不能企及的绝望,令他几乎不闪不避迎面而来的攻击。
没过多久,交错纠缠的身影分开时,两人胜负已分。
脚下踉跄后退,黑衣男子还未及反应,一把剑已经准确抵上他的喉咙!
司寇抬眼,抹去嘴角血腥,望着君衍,不无讽刺的冷笑:“你当真要杀我?”
湛泸剑气吞吐,寒意逼人,再往前去一寸,他就会尸首分离,所有的一切,就都该结束了。
然,静默片刻,君衍竟将剑从他喉间缓缓收了回来,对上司寇惊讶的目光,他移开视线凝着不远处的城门下,稍倾回头,淡淡道:“我不会杀你,杀你,只会脏了我的剑。”
即便,他如今最悔的,便是那一晚没有亲手杀了他,跟他交手的时候,他其实心内无比清楚,无论他做什么,那个人,都已经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邶风,你究竟凭什么?!”比杀了他更残酷的是轻蔑,司寇狠狠瞪着君衍,怒吼出声。
凭什么,他一出生就尽得父王喜爱,作为七子,却坐上至高无上的帝君之位?而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得青眼半分?
“因为你不配。”君衍回答他。
“呵……”司寇嗤笑一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不配,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那一晚,你明知道我在跟着你们,但为了你的帝君之位,你的一己私欲,你还不是将她一个人留下,你想甩掉她,不是么?”
君衍敛眉,不置可否,将湛泸悄无声息收入袖中,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城门的方向走去,语音落在身后:“大哥,你知道吗?我与你最大的不同,是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他从不否认他所做的一切,他承认他曾经想过抛下她,他是天界帝君,并非不能娶妻,只是情爱一物,万万不能触碰,他半途后悔返回,一切却已来不及。
身后无人再作应答,君衍也不多言,径直走到城门前,从辛河手中接过女子:“多谢。”
他身上还有交战后的伤痕,然而他的眸光落在女子的脸颊,褪去凌厉狠绝,像是黎明时刻天际的光,温柔易碎,他低声对着女子说道:“小狐狸,我带你回家。”
永安二十三年初,北泽太子君衍于沧州城门前活捉疏勒国师司寇,交由当时跟随的副将辛河全权处理后,于当日晨时离开沧州,启程返回帝都临安。
半月后,前线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沙迦一战北泽大获全胜。
彼时,春入河边草,他尚在返回帝都的路程中。
入了关,春日景象才算是真正显露出来。
马车悄无声息的在官道上行进,马蹄声哒哒。
虽然气温转升,却常是乍暖乍寒,早晚温差大,到了夜晚,湿气弥漫,令人感觉寒气透骨,沉重凝冷,半月了,自从沧州城里出来,马车内的男子自始至终未曾发过一言,深夜时分,当星辰布满整个夜空,终于有压抑的咳嗽声断续从车内传来。
墨城在外驾车,听着车厢内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不知怎地,觉得有些心惊。
咳嗽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停下来的时候车内传出君衍的声音:“墨城。”
勒绳将马减速,他立刻回应:“公子,有什么吩咐?”
“……还有多长时间?”
“如果按照当前的速度下去,最快七日可到临安。”
只差七日。
车内恢复静默,又有几声压抑的咳嗽声,随即君衍再次开口:“来不及了,将车停下吧。”
奉命将马车停在路边,车帘内却并无动静,墨城于是牵着马走到一边去吃草,马儿早就累了,恐怕也着实饿得狠了,低头猛的吃食,他啼笑皆非,转头担忧的看向马车的方向。
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片静谧的幽谷,正是早春,幽静的小道上已有昆虫的鸣叫声,不知何处有泉水叮咚;郁郁苍苍的枝桠,风拂过,沙拉拉作响,山野中自然的,清新的泥土气息,沁人心脾。
突然,马车车帘被微风吹开了些,露出车内男子青色的衣袂,而无数银白色的光点仿佛终于挣脱了束缚,从车帘打开的缝隙中争先恐后的钻了出来,聚集飘散在空中,游弋似流萤。
墨城看得痴愣,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那些银白色光点,清冷而又柔和,在夜色中游动,宛若……宛若是那个人正在渐渐消散的灵魂碎片。
银白色光点飘散出来,越过幽谷中郁郁葱葱的丛林,最后,不知飞向何处去了。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不过一刻钟的时辰,很快周围便恢复了黑夜的寂寥与苍茫,风似乎吹得大了些,将车帘吹开,隐约可见男子怀中已无一物。
当时,他分明是抱着女子的尸首上车的。
墨城不敢说什么,低头看马儿吃食,过了很久,他也说不清究竟过了多久,他才听到车厢内男子低沉的吩咐:“墨城,走吧。”
“是,公子。”他过去将吃得正欢儿的马匹牵走,马儿表示不满,埋头打了两个响鼻。
车厢内传出几道更厉害的咳嗽声。
七日后。
进入临安时帝都里正在下着小雨,淅淅沥沥,放眼望去,一片极淡极淡的青青之色,笼罩在袅袅雨雾中的宫殿,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马车一路不停,径直驶入太子东宫。
听闻太子殿下即将回府,府内众人欢欣雀跃不已,前几日就将府内仔细打扫了一番,这一日,便早早的候在了府前,然而一直等到傍晚仍不见太子殿下的踪影,直到后院下人步履匆匆而至,众人这才知太子殿下早已由侧门悄然入府,并没有经过正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