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的办法简单粗暴,却也最有效。
她把宋华病了的消息告诉孙家柱后,这个孝顺的小伙子当即就跑到学校来了。郭校长和家柱换了睡觉的地方,他回家住,而家柱留在学校照顾生病的母亲,他在伙房用砖头和门板搭了个临时床,晚上睡觉,白天收起,不耽误明月给补课的孩子们做饭。
起初,宋华对孙家柱不闻不问,甚至打着让他走,可儿子铁了心留下来照顾她,即使被泼了一身水,也倔强不肯离开。
两人就这样耗了好几天,一直到除夕夜,宋华身子爽利了,下床帮明月做年夜饭,孙家柱去叫郭校长和关山他们过来团圆,暖烘烘的伙房里,只有明月和宋华两个人手脚不停地忙着。
“唉……”宋华看着屋子角落里堆放着砖垛儿,脑海里浮现出每日夜里弯腰垒床的家柱的身影。
明月看看她,目光微闪,故意问:“咋啦,婶儿,又想起啥了?”
宋华低头抹抹眼睛,强撑着说:“没啥,没啥。”
明月把酥肉和丸子放笼屉蒸上,转身,在围裙上擦了餐半干的手指,看着神色憔悴的宋华说:“婶儿,您是不是心软了?不忍心再为难柱子了?”
宋华愣了愣,迅速瞥了明月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
明月了然笑道:“您也知道柱子做的是正经事,之所以不肯接受,是觉得咱高岗穷,您好不容易把他送出去,他却要学以致用,回来创业,您从思想上接受不了,认为他辜负了您的期望,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子。可事实呢?真的是这样吗?咱高岗真要一直穷下去吗?我不这么认为。且不说现在村里通了水电,通了网络,还有正在修建中的大桥和公路即将竣工,就是慕总与高岗村的连翘开发项目,单单这一项投资,搞好了,咱高岗也能立刻摘掉穷帽子,过上富裕的好日子。到时候,懂技术的柱子可就变成了高岗村的大恩人,香饽饽,您啊,自然也会赢得村民的尊重。婶儿,其实您是个明白人,不用我讲太多,您也能悟出这些理儿。刚才我听您叹气,是不是您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这段时间对柱子太苛刻了?柱子是个好孩子,他比谁都心疼您,爱您,不然的话,他干嘛冒着被你打骂的风险,强留在学校照顾您呢?最后我想说一句,柱子他跟着慕总做事,再跑偏跑到哪儿去呢?您不放心柱子,还不放心慕总吗?”
宋华其实已经原谅儿子了,只是心里还有些别扭,经过明月这一番推心置腹的开导,她觉得心境豁然敞亮起来,她愧惭地看着明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慕总是好人,柱子跟着他,我放心着咧。我就是心里,心里……”
明月走上前,挽住宋华的胳膊,笑着说:“您怎么想的我都懂,也全都理解,可是婶儿,现在不是过去了,高岗村迎来了脱贫致富的大好机会,作为村里的一份子,咱说啥也不能拖村里的后腿,您说是吗?”
“嗳,我懂,都懂。是我糊涂了,糊涂了。”宋华老脸一红,愧疚说道。
“那一会儿柱子回来,您可得对他好点儿,这几天,他可真是累坏了,不瞒您说,昨天我还见他偷偷往后腰上贴膏药呢!”明月说道。
宋华大惊,“贴膏药?他腰咋啦?”
“还能咋了,睡木板睡得呗!”明月瞥了一眼屋角的砖垛儿和门板。
宋华待不住了,她又是用电水壶烧热水,又是满世界找膏药,把她给忙得额头冒汗,差点找不到北。
不多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响起人声,“我们来啦!”
是关山。
明月心里一喜,乐颠颠地跑到门口,冲着院子里正在洗手的人,挥手叫道:“关山!”
过年了,关山仍旧穿着他的迷彩服,他听到叫声,回头看着明月,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是她最熟悉的笑容。
她盯着关山,舍不得移开视线,可忽然冒出来的孙家柱却把她吓了一跳。
“我妈她咋样了?”孙家柱踮着脚尖朝伙房里张望。
明月推了他一把,蹙眉说:“还生气呢,准备再丢你一个茶缸!”
孙家柱苦着脸,露出委屈的神色,嘴里嗫嚅说:“能不泼水吗,已经没衣服换了。”
刚说完,就听到屋里想起一道熟悉的呼唤声,“柱子,你进来!”
孙家柱愕然一愣,下意识地瞅向明月。
明月冲他眨眨眼,眼里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
孙家柱比了个hy的手势,明月清咳两声,大声说:“婶儿,柱子进去了啊。”
说完,她猛推了孙家柱一把,然后,咯咯笑着跑到关山身边。
“郭校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院子里寒风瑟瑟,她穿得少,缩着脖子在跺脚。
“去给村长拜年了。”关山猛搓了几下手,让温度起来,然后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呵气。
她脸红心跳地看看四周,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
关山的眼睛亮得如同这夜晚的灯光,他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着,在她的掌心印下一个又一个令人心动的浅吻。
明月怕痒,咯咯笑着躲,关山挠挠她的手心,朝亮着灯的伙房瞥了一眼,说:“是不是婶儿想通了,原谅柱子了?”
明月点点头,高兴地嗯了一声,她回头,看了看屋里的人影,笑着说:“估计这会儿,婶儿正在给柱子贴膏药呢。”
“柱子受伤了?”关山关切地问。
明月咯咯一笑,狡猾地眨眨眼睛,说:“我用了苦肉计,应该是见效了。”
关山呵呵笑,腾出一只手掐了掐明月粉嫩嫩的脸颊,“你啊……就是个鬼灵精!”
明月伸出拳头捅向关山,撒娇说:“你不喜欢吗?”
关山嘿嘿一笑,“喜欢得不得了。”
他看看寂静的院子,大着胆子把明月揽在胸前。
明月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闭着眼睛,惬意地享受着幸福的时光。
远处的村子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明月在他怀里嘟哝说:“咱们也该放炮了……”
“嗯,放。”
她弯起唇角,笑了笑,轻轻推他,“那你倒是去放啊……”
“再抱一会儿。”她的耳边回响着他低沉磁性的声音,紧接着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真舍不得你去同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