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刚跑过拐角,就被一只大手握住手臂。
茫然抬眸,却对上寇兆晖那双关切担忧的眼睛。
“跟我来。”
他带着明月拐入备用电梯间,按下下行键。
明月的脸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疲惫憔悴到了极点,仿佛轻轻晃一下,她就能倒了,看着令人揪心难过。
电梯很快到达楼层,寇兆晖说:“进去吧。”
明月像是机器人听到指令一样,跟着寇兆晖走进电梯。
寇兆晖看看她,掏出电梯卡在操作盘那里刷了一下,按下一层按钮。
电梯徐徐下降。
到达一楼大厅,又是寇兆晖提醒她:“出去吧。”
她才听话的跟着他出去。
“你在这儿等着我,我把电梯卡还给前台。”他的身份证和钱包还押在前台,他得把东西换回来。
明月双目茫然地看着他,机械地点点头。
寇兆晖又叮嘱了一遍,才快步向前台走去。
等他办完手续,拿回自己的钱包和证件,回去找明月时,那处隐蔽的角落里已经空无一人。
四面环顾,没找到他要找的人,他不禁感到一阵失落和难过。
她,终究还是走了。
选择了不相信任何人。
明月出了酒店,沿着人行道向西走。
她神情茫然,走路步速不稳,常常会撞到身边的路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累,在路边的道牙上坐了下来。
看着宽阔的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流,她木然凝思,从下午一直坐到天色渐暗,依旧像个雕塑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有个环卫工人观察她很久了,这时忍不住过来劝她,“姑娘,可别想不开呀,你还这么年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明月动了动睫毛,转动僵硬疼痛的脖颈,头上仰,看着面目慈祥的老大爷,声音沙哑地说:“我就是坐会儿,没想寻死。”
环卫工愣了愣,说:“那就好,那就好。我看你坐老半天了,天这么冷,想下雪呢,你还是回家去吧,大过年的,别让家里人担心。”
明月神色木然地摇摇头,“我没有家。”
没有家人。
环卫工了然苦笑,又是一个苦命人。
他叹了口气,像是劝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喃喃说道:“那也得对自己好一点。既然老天爷给了咱们这条命,就总有用处。东边不亮西边亮,天大地大,总有能容身的地方。你说是不是……唉,真是可怜呐。”
环卫工拖着扫帚走了,明月神色怔忡地看着老人的背影,耳边反复回响着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是啊,既然老天爷给了她这条命,就总有它的用意。总不至于让她从出生到现在,甚至到遥远的将来,到老,到死,都这么倒霉背运吧。
如果真是那样,她定要去找老天爷讨要个说法,她要问问它老人家,为什么如此苛待于她,连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都不给她。
她扶着道牙慢慢站起来,因为久坐不动,她的腿已然失去知觉,而紧接而来的钻心噬骨的麻痒滋味,让她摇晃着几乎要跌倒。
她硬是咬牙坚持下来。
她的手机早关掉了,无法查询具体方位,只能问了路人,走了四五里的路找到地铁站,才辗转回到城中村。
回到租住房,还没进屋,房东王叔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小明,你男朋友一直在找你,刚刚才走,说是让你回来不要乱跑,就在家里等他。”
明月眼神涣散地靠墙站着,神色颓然地说:“我没男朋友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房东一听愣住。
借着灯光仔细打量了一下明月,不禁大惊失色,问道:“小明,你莫不是病了吧?看你浑身发抖,像是在发高烧呢。”
明月惨笑一下,“没事,死不了。”
房东看她去了半条命的模样,又回忆起刚才那个惶急失措的年轻男人,猜想着两人是不是吵架了。不过,看情形可比吵架严重多了,因为自打他接触明月以来,就没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房东也是个心软的人,他刚准备叫妻子过来看看,却被明月拒绝了。
“已经够给您添麻烦了,我没事,就是想睡一觉。”
说完,她便摸索着打开门锁进屋去了。
房东担忧地摇摇头,转身,踱着方步回屋去了。
明月躺倒就睡。
闭着灯,蒙着被子,什么也不想,一直睡到外面有人敲门。
“明月——明月——开开门,开开门,我是柏舟啊。”
明月头疼如绞,浑身发烫,牙齿却在打颤。
她就像置身于火山和冰川的交汇处,寒热交替,令她痛不欲生,受尽折磨。
“明月——明月——咚咚咚——明月——开门!”外面力量渐大。
“喂!深更半夜敲什么敲,不知道别人要休息呀!”楼上的住户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沈柏舟连连道歉,他压低嗓音,在门外小声叫着明月的名字,反反复复,像是春季发情的母猫,叫的人心慌厌烦。
“明月……明月……”
终于,明月忍不住坐起。
她的头嗡地晕眩了一阵儿,连着吸了几口气,她扶着床边找到拖鞋穿上,然后跌跌撞撞走向窗口。
“明月……明月……开门呐,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好不好。”沈柏舟弯着腰,脸趴在门缝里,朝里探望。
突然,门开了。
他的身子打了个趔趄,差点就栽进去。
心中却涌上狂喜,明月肯见他了!
谁知刚乐了不到两秒,就觉得一前一后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朝他的身上砸了过来。
他下意识躲到一边,只听啪啪两声巨响,两盆开得正旺的虎皮吊兰在他的脚下摔得粉碎。
紧接着,面前洞开的房门,咣的一声合上。
紧接着里面传出明月沙哑的声音,“110吗?我这里是临川村北一街坊4号,有人扰民……”
沈柏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好耐性终于在这一刻耗光。
他咚咚砸门,怒吼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吗?明月,我算看清你了,你这个人,就像宋瑾瑜说得一样,是个冷血动物,不开化的老古董!”
“滚——”屋门传出一声巨响,沈柏舟吓得跳开,脸色铁青地砸了一下门,大步走了。
明月颓然倒在床上,她闭着眼睛,扯过一旁的被子,蒙住头。
不多一会儿,屋里就传出她压抑痛苦的哭声……
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哭,却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感到心碎难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