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兀自躺在外殿专为贴身侍女守夜用的小榻上辗转难安,眼中泪水夺眶而泄,双手紧紧捂住嘴唇不让呜咽之声传出一点儿,心里默念道“我的好主子,对不起,夹在窒息的空间里奴婢没得选择,下辈子奴婢当牛做马一定好好报答你的好。”
注释:
『汉代是我国武官制度初步形成的时期。区别官兵身份的不仅是服饰,还有军服上的徽识。军服上标出徽识在先秦时代已有制度。汉代的徽识,主要有章、幡和负羽三种。章的级别较低,主要为士卒所佩带,章上一般要注明佩带者的身份、姓名和所属部队,以便作战牺牲后识别。
幡为武官所佩带,为右肩上斜披着帛做成的类似披肩的饰物。负羽则军官和士卒都可使用。』
次日清晨,等来的不是皇帝舅舅含笑唤她一声“嫣儿”,而是他的一道圣旨――册封宣室殿宫女苏浅浅为苏美人,宛年华为宛美人。
整个椒房殿依然喜色满堂,硕大的字紧紧抱住殿门两侧不肯松手,细碎的光照进来,使得上边的金粉折射出异样光泽,蛰得人不敢直视。
苏木全手托那道明黄圣旨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他就那样杵着,张嫣也这样坐着,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正要起身进去,却见一人独自撑伞远远立在她宫门之外,轻纱飞扬,更显身形单薄。
留神细看,不像是百灵,正待要人去请,那人却自己过来了。
拘手于前,深欠,遂向张嫣请安道
“臣妾给皇后见安,皇后娘娘千岁。”
张嫣心下微微发凉,见她妆容虽不显华贵,却决不似一般宫娥素净,心中已隐隐猜到来人身份。
闭上眼,眼中眸转意难寻,又或许想要确认自己想法也许是错的。
“你,是椒房殿新进的宫娥?”
她双颊微微泛着红晕,放下手中绸伞,拘手行礼。“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是新进的美人苏浅浅。”
张嫣缓缓抬头,嘴角轻轻含笑,那笑却是如冰雪一般“苏杭风情江南俊,浅水笙歌醉芙蓉,苏浅浅,果真人如其名,别有一番风姿。”
她不安的后退一步,敛眉道“臣妾惶恐,皇后娘娘缪赞了。”
张嫣紧紧握拳,连指甲深深嵌入掌中也毫不知痛,随即余光一转看向一旁的苏木全。
心中委屈无处申诉,一把抢过那道明黄猛地摔在地上,眼中已见盈盈波动,只是一直强忍着。
“苏木全,你出去,本宫不要接旨。”
一大早就不见百灵的踪影,现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昨日的皇帝舅舅还是她一个人的,大婚也不过两日而已,为什么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罡风四起,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来不及佛开,又听得一记娇俏声从殿门外传来。
“苏妹妹怎的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呢,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请罪。”
说话间,飘进一袭桃红色身影,她捂嘴娇笑涟涟,遂向张嫣请安道“臣妾宛年华宛美人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见她衣饰略显奢华,珠翠琳琅,端正是一位后宫宠妃的姿容,只是面色雪白,与其妆饰不太相衬。隔得近了,铺得过厚的脂粉喷进张嫣鼻尖。
“阿嚏”,张嫣掩鼻皱眉,立即旋身与她隔了好些距离。
她尴尬一笑,却不以为然,仍是一贯殷勤向张嫣说道“苏妹妹有什么不得体冒犯了皇后娘娘,臣妾为她讨个绕,今后臣妾和苏妹妹自当恪守本分,尽心服侍陛下。”
心里早已将皇帝舅舅骂了个千遍万遍,一个温懦,一个狐媚,难道他真的打算要后宫佳丽三千?当初一本正经向她解释后宫阴暗的那个人全都忘了吗?
蹲下身,拾起地上那道明黄圣旨,轻拍尘灰,慢慢打开来。
是皇帝舅舅一贯喜欢的草书,笔意淋漓,指走龙蛇的字铺满了整整一卷布帛,可惜,眼泪模糊了双眼,她竟是一个字也没看得清,只能依稀记起他长袖飞舞,挥毫落纸如云烟的潇洒模样。
哽咽出声“皇帝舅舅,你在哪里?”
被人轻轻从身后抱住,有一股淡淡酒香传来,听得他说道“对不起,嫣儿。”
一滴,两滴“嗒――嗒――”
落在布帛上,点点晕开那些恼人的字,洇晕在泪水中的墨迹,字字模糊,泄露着此时张嫣的悲哀。
张嫣指着布帛上已然模糊的字,缓缓开口“已经花掉了,所以,不算数的。”
还是那句“对不起。”
张嫣奋力挣脱开他的束缚,看他怔怔的蹲在她原先呆过的地方,缄默不语。
不知何时,殿内只剩下她和他!
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万分清楚!
悠悠抬眸,他向她微微一笑,那笑却是苦涩“我喝醉了,所以,对不起。”
张嫣不免心疼,轻轻唤他“皇帝舅舅-”
刘盈望着张嫣的目光有几分迷蒙,“以后我不能常来椒房殿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张嫣飞快的奔向他,跪伏在他怀中,紧紧地,更加紧紧地!
“不要,我不要,你答应过我要日日讲故事给我听,我不恼你有了苏浅浅和宛年华,只要皇帝舅舅留在我身边,其他的我不在乎了好不好?”
原来,再介意的事都抵不过他要离开,
原来,再如何骨气都拗不过委曲求全。
骄傲如她,也是会害怕的。
“你皇祖母想要皇嗣,所以,我答应了她。”感觉着怀里渐渐成熟的身体,刘盈不由得一惊,慌忙推开,喃喃道“我不能糟蹋嫣儿。”
起身慌张想要避开张嫣,张嫣一个趔趄趴在地上,手中滑过明黄袍子的一角,极力想要抓住,手中却是空落落的,独留了冰冷冷的空气。
张嫣挣扎着爬起来,狼狈的样子是从未有过的,声音哭得嘶哑“皇帝舅舅不疼嫣儿了。”
刘盈想要伸手,眼前却浮现出那日母后雍容的模样,耳边不断回响起他和母后之间那龌龊的对话
「大婚那晚你歇在殿外?」
「呵呵,终究还是瞒不过母后的耳目」
「嫣儿,如今她已是你名正言顺的皇后,为了皇嗣,你必须宠幸她!」
「嫣儿是我的亲外甥女,你却要我违背良心去做如此龌龊之事?况且她还是个孩子,怎能去迎合男女之事?母后实在强人所难!」
「她不懂不要紧,只要你懂,自然不是问题」
「您!非要逼儿臣吗」
「如果你不答应,那哀家便让人给她下合欢散」
「母后一逼再逼,儿臣一退再退,嫣儿是我的外甥女,你却要我违背良心去做如此亵渎违心之事。母后还是留点脸面给自己吧,何必对朕万事赶尽杀绝,既然母后如此费心朕的后嗣,那朕便封美人,册良人,遂了母后的心愿如何?朕不会再踏入椒房殿!」
心中悲戚,不是不愿意回椒房殿,母后的耳目无处不在,万一哪天趁自己不注意给嫣儿下了合欢散,那……便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世间,只有嫣儿是最干净的人,他会小心呵护。
只有不再踏入椒房殿,才能真正确保嫣儿的清白!
狠下心来,笑容愈加疏离,渐渐凝成一个嘴角支撑的僵硬弧度。
“朕已经厌烦了你恃宠而骄的样子,朕是皇帝,不是你肆意消遣的对象。”
张嫣急急想解释,却被他无情打断:“你是朕的外甥女,朕绝不会做出违背伦理之事!”
她不是他的亲外甥女啊!可她如何开得了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