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花轿。大红的嫁衣。
一路的凤撵,十里红锦铺就的地面,一切,比照的皆是正妃份位。
——这,便是凤家二女儿嫁人时的情景。
含一口怨气,碧荷终于把凤来仪嫁入皇宫的前因后果说与了我听。言罢,瞪着我不言,亦不语,生怕她一个合眼我便不见似的。
——这个丫头,我笑。是怕我想不开做出傻事么?
我摇摇头,安其心。娘亲的死尚未清楚,爹爹前后判若两人的诡异还未明白,我怎会甘心?
“小姐,碧荷觉得老爷真是。一下就像变了个人是的?之前那么的疼你和夫人。而现在……”
碧荷说到这里,已是不胜唏嘘,只是显了一副很是担忧的神色来定定的看着我。
“等等。”我一惊,碧荷刚才说的什么?变了个人?
这……莫非……
可是,可能吗?什么人能够胆大包天到冒充当今镇国大将军?
易容术。我师门渊博,自是知道有这种可能。可是,这个人,如碧荷所言中,对凤府以及爹爹均是相当的熟悉,那么,这一切,孰个真?孰个又假?我又一次的迷惑了。
今日。便是除夕。宫中自一早起便挂满了喜气洋洋的大红的彩灯。人人面上挂着如花的笑,迎新年了呢。看着宫女们轻快的来来回回的身影,我自心底羡慕起他们。虽然没有大富大贵,总归却也是自在一生呢。而自己,仔细想来,不过便是那金丝笼中雀罢了。
“小姐,今晚的家宴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样,才能打败那个女人。”碧荷坚持着。
那个女人,自然指的便是凤来仪。碧荷始终坚持不认她是二小姐,而我,也没那么好的礼貌让碧荷对她礼遇三分。单看她那份在我面前嚣张的样,我便反感到家。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小人得志便猖狂了。
我抿嘴一笑:“不妨,随意便好。不要太过夸张。”
在这皇宫中,有时侯,简单便是最有用的武器。尽管,它是那样的直接。
望着镜中那略有些疲惫的粉颊,我知道,这一年来的遭遇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这副盈弱的身子眼看就要抗不住了。而今,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打扮?眼看碧荷不顾我的意愿又在鬓旁斜插了一支梅花镙丝金步摇,我苦笑。打扮。扮来做什么呢?女为悦已者容,而今,我扮给谁看?
戌时开宴。御花园。远远的,便看到人影绰绰,风里,飘荡的是丝乐声声。
好一副太平景像呢。
我脚步轻移,拈唇扯起一抹笑,太平的背后总是不太平呢。不是吗?
甫入得席,眼角余光一看,心想有趣,这宴会,说是家宴,来的人还真不少呢。难不成,西楼黯这么的兴起,把那七大姑八姨都请了来么?还是这皇家阔气呵,想请多少人便请多少人的。
场上,嘈杂声随着我的稳步而入停止了,仅余鼓乐声悠悠荡荡随风而飘。看着大家不言而喻的神情,我暗笑在心。看什么呢?凤家的大女儿,失宠的旧太子妃?恐怕,有些令大家失望了呢。
故意的,莲步轻摇,面含浅笑,我略点了点头向着大家,便直接来至了西楼黯的主位。再怎样,他还是当今的皇上,面子,总是要给的。
“臣妾参见父皇。参见淑妃娘娘。”
“起来吧。”“免。惜儿一路劳累,下去歇着吧。来人,赐坐。”
两个声音。一个响亮,一个软绵无力。这个西楼黯,当真便病的如此历害么?
一旁,早有太监上前领我至太子的桌前。呵,真好。两人相依相偎,是生怕别人不知我的失宠?还是西楼月便当真的如此在乎凤来仪?略一侧头,四周的人大抵都在冷眼看戏了吧。而我,没有理由免费演给他们看的。
“臣妾见过太子。”
我略一行礼,便直接朝着西楼月左侧的位子走去,礼节,我已经给你了。你若不要,那么,我也无妨。身后,紧跟着碧荷与秋桐。出宫回来后,意外的,发现除了碧荷外,秋桐竟也是一个可信之人呢。
“哟,妹妹不曾看到姐姐前来,失礼了呢。”
凤来仪一个娇声,作势靠在了西楼月的身上,这么离不开,何不便腻在那房中?大冷天的,跑到这里来演真人秀么?
想到这,我再看一眼凤来仪面上那浓厚的脂粉,想想两人假若接吻时一不小心掉了那会是个甚样的场景?
呵呵……
一不小心,竟然笑出声。这个……
“太子妃。”身侧,传来西楼月低沉的声。
——警告么?为了我的失仪?
望向太子略略不满的眼神,眉一挑,故意作个挑衅的神情,本姑娘便是这般样子,你奈我何?
转头,不再看他。桌上的菜比他有吸引力多了。不愧是皇家宴客,色香味俱全了。我吃一口,心底便赞一次。看来,这宫中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这吃的东西便合了我的味。
似乎,总有一道眼光随我打转。可是,转过身,却又是空无一人。吃东西的同时,我在心底暗自猜测着,这道眼光,会是谁呢?有意?无意?抬起头,看向高居主位的婉淑妃,一脸的谈笑风声样,这个女人,心思越来越慎密了好似。
西楼黯的左侧,是爹爹携了那青凤两人。相比青凤的左摇右晃,全似一个未见过场面的普通百姓般,我那爹爹更是令人惊奇。在这般的场合下,别人都是个个含笑,称兄道弟的,唯有他,面无表情,手不动,口不语,我想了想,竟然自开席后他便未曾动过一箸。
奇怪,奇怪。我心中称奇,口中不觉已是喃喃自语出声。刚一落声,便已发觉不对。才想起自己这会身处的场合。悄悄的打量一下,还好,没人注意自己。可是,为什么爹爹为如此这般奇怪呢?
思绪一转,又回到了爹爹的身上。然后,再抬眼看向其他人,有些不对呢。那些个武将,为什么都是内罩劲装?稍一留神,我发觉他们无一不再注意着太子。再看向爹爹的面无一色,却也是始终若即若离的盯着太子。
——这……
为什么会是这般情景?他们,要做什么?
刺杀?不可能,这么个场合西楼月不会这么傻。那么,难不成是……
他们是要逼宫……
天。真的是这样吗?
我浑身激凌凌打个冷颤。这下,自己该怎样?逼宫,他真的有把握吗?婉淑妃的背后,那股隐藏着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而他,纵使有爹爹的凤字军支持,名不正则言不顺,那么,有把握吗?而自己,又在这场政变中处什么位子?
迅速的,我回身:“碧荷,秋桐。你们马上回落梅阁。”
“小姐,我们都走了你身边没一个人怎么成?”
我一急,冷了声:“马上回去。等下不管宫中出现什么事,都不许踏出落梅阁半步。”
“是。小姐。”两人觉得我语气不对,不再说什么,转身微一施礼便悄身走出了御花园。
这边厢。太子和凤来仪依旧的卿卿我我。但是,他的动作,明显的便是敷衍。眼神,由我刚入席时的冷淡转为犀利的不屑。周身,隐隐露出一层的杀机。这个西楼月,终于等不及了吧。可是,聪明如他,怎的就这般性急呢?一个不好,别人可就是坐收渔利了呢。
正中。主坐上。西楼黯焉焉而坐。这会仔细注意,我竟然又一次傻眼。这个,那个婉淑妃,竟然是一身镶金绣凤朝服。那可是正宫皇后主位所穿的朝服。而这身衣服,必须是经过宗庙寄告,行了册封大礼后,并且非正式场合不得随意穿的凤服。如今,这衣服便这般随意的被婉淑妃穿在了身上。而西楼黯,竟然也就默许了。
苦笑。这下,可是越来越热闹了。这个帝位,究是竟得谁家?
突然的,听得下面一声猛喝。便是连这周围的空气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放眼看去,下面——
——下面。不知何时,整个御花园已然忽啦啦围上一群黑衣人。个个黑衣黑甲,刀出鞘,弓上弦,眼露精光,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诸大臣全都慌了神。场中一阵的慌乱,有女眷尖声吼叫的声,更有个别文官失手打落酒杯咣当落地的声。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想想,今晚还真的被自己猜对了。果真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呵。只是,这螳螂竟是谁?而那黄雀,又是哪个?
正想着,西楼月身旁的风来仪啊的一声大叫再一次将这乱势推上新台阶。而奇怪的是,那些黑衣人也就那么冷眼旁观着场中的人尖声叫喊,甚尔是我躲我藏,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加以制止。
啪啪两声,一个中年男子,自黑衣人身后走出。第一眼,面目出奇的平凡,第二眼,却发觉那平凡中带着的令人难以驾驭的杀机。那是真正的,绝对的嗜血的气息。
——这个人,是谁?这般浓烈的杀意。
我正在猜测,下面,已有人先我一步窃窃私语了起来:“逍遥王这是干什么?”
“难不成,他想从头来过?”
“哎,想当初,他们一家也够可怜的。”
“那可不是,被人陷害,全家百余口只留他一人。算起来,他也算命大呢。”
“可是,他今晚想干什么?”
诸人一时间莫不着头脑,只得是你一团我一群的聚在一起状胆。
“逍遥王。你想做什么?”竟然,是婉淑妃先发了话。
只见逍遥王启齿一笑:“娘娘别怪,小臣闻今日宫中不安全,因此便唤了人前来警戒罢了。”
“胡说。驾前带刀,黑衣围驾,你安的,什么心?莫非,想造反了不成?”
婉淑妃怒斥立在正中央的逍遥王。可是,我怎么越听这音越像是含了撒娇欢喜的语气在内?
——只是,怎么可能呢。
婉淑妃大敌当前,怎的还有撒娇的心情?更何况,这个逍遥王,一旦宫变成功,那便是抢了她皇后位子。以她的性子,她能够欢天喜地的将富贵外送吗?
“造反,又如何呢?更何况,今日想造反的,却是另有其人。”
竟是这样的云淡风轻,这样的静然无波。造反一词,仿佛便是闲话寻常般在他的口中说了出来。可是,再听他的话中之意,我不禁一悸,眼神不由的看向西楼月,这个人,他和西楼月,今日该是对上了吧?
看一眼恢复凌历眼色的爹爹,我挑眉,事情的演变,意料之中,却也是出人意表的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