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凤仪阁里光线忒暗了些。
但仍是足够到让长公主清楚的看清卷宗上的字迹。
瑶枝眼角含笑，她看的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长公主细微的表情，她眼下日子过的无趣，认为人生第一大快事就是看着谢长莘遭难，最好剥皮拔骨，不得善终。
第二大快事近在眼前。
长公主经年所接受的良好教养不允许她在人前为任何事失态，即便如此，那副精心修容过的脸仍是不可避免的黑了黑。
瑶枝捧着茶，茶香氤氲了一屋子，两指捏着素白的茶盖撩了撩茶面，她轻轻嗅了嗅，笑得诡密，“姑姑这的茶，果然不错。”
长公主脸色缓了缓，再开口时，姑侄俩的客气疏离已徒然消失，空留算计与尖锐。
“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怕是想借我的手，除掉自己眼中的一根刺。”
即便不明白瑶枝为什么要除掉谢长莘，但常年沾染这种上不得台面私斗的长公主，却一眼看穿瑶枝的用意。
心下暗道，平日里看着是个没心没肺的，倒是小瞧了她。
瑶枝放下茶盏，一双未经修饰的美目直勾勾的看着长公主，眼中的无辜，一览无余。
“姑母为何要这么说，姑母不妨想想，容她活下来，到底是威胁到谁了。”
她继续用天真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九哥这般煞费苦心的寻她，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房门处传来一声异响，像是有人因这句话而受到了刺激，脚步凌乱的向后退了一下，撞到了门板。
瑶枝像是没听到，施施然起身，端庄的向长公主行了个礼，自觉告退。
路过站在门外神色慌乱的谢长仪时，轻轻勾唇一笑，未作停留，径直走过。
而另一边昭禾被自己的便宜弟弟，顺风顺水的带出了洛府，踏出洛府门槛的那一刻，她发自肺腑的在内心忏悔了一下。
洛公子，对不住啦，顺便再感谢了人免费送给自己的考试名额。
“娘亲，我们下一步去哪。”
楚淮南将昭禾脸上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并不打扰，欣赏够了才拽了拽人的袖子，一脸，快带我回家。
昭禾对这个称呼很是头痛，低头纠正小人，“你不能喊我娘亲。”
楚淮南有意看她着急的样子，偏偏不顺她的意，“为啥？”
不叫你娘亲，怎么赶走你身边乱七八糟的男人？
“因为我还没嫁人。”
“那娘亲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人？”
欸，这话题是不是跳的有些厉害？昭禾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她长这么大，统共就接触过两个男人。
一个楚淮南，一个廖青山。
如此一想，还是当尼姑，常伴佛祖好了。
“我不管。”昭禾伸手捏了捏楚淮南的脸蛋，手上传来小孩子特有柔腻软滑的触感让她嫉妒，力度却不自觉的又放轻了些。
“以后只准喊姐姐，不然我就丢下你。”
“昭禾？”
一道温和的嗓音唤她，昭禾回头，正看到李安背着药箱向她走来，李安寡淡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下。
“不是让你在茶楼等我？”
楚淮南心里响铃大作，夭寿了，还真让他碰到一只奸夫，昭禾没察觉到，小小的人已经向前一步，警惕的挡住李安的靠近。
李安停住脚步，干净平淡的眉眼看了看小刺猬一样的孩子，又看了看一脸懵的昭禾。
“他是？”
“他叫阿楚，是我……”
怎么说，从洛府拐来的？昭禾张着嘴，却没办法把这件事完整的说出来。
“是她的弟弟，有问题么。”
李安摸了摸鼻子，不是太懂这孩子莫名的敌意，他蹲下身子，从药箱里摸出一包蜜饯，本来是买给昭禾的。
他笑着温和道：“原来是阿昭的亲人。”目光看到他背后渗着血的鞭痕，划过一抹怜惜，将蜜饯塞到小人手中。
“跟哥哥回家吧。”
昭禾在一边感动的“泪流满面”，她冒冒然捡了个小人回来，生怕李安不开心连她一起踹了。
楚淮南静静的看着李安，忽然笑了，他握住手里的蜜饯，算是收下了。
“谢谢哥哥。”
小孩子糯糯的嗓音，真是不需要刻意，就已经甜的不得了。
眼角含笑，眼底却是清醒的，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也不像是对昭禾有什么不良企图，他也就意思意思，配合着按兵不动。
李安揉了揉他的头，起身时，风轻云淡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中似乎有别的意思。
“李大夫，你真是一个好人！”
昭禾第一次想用拍马屁的方式取悦一个人，略显生硬。
“我这个人，运气素来好，每每出门，必要捡些什么东西。”
譬如上上次是山中的一支千年老参，上一次是昭禾，这一次是阿楚。
也不知是福是祸。
李安无奈的笑笑，他走在前面，昭禾牵着阿楚跟在后面，看起来，画面很是和谐，就像……
“呦，李大夫，回来了啊。”
临近村落，不少熟人开始冒出来打招呼，当然也有人说。
“李大夫，这才出去几天，娃都冒出来了？”
当然，这种说法经不起考究，便有好事之人自圆了去。
“这孩子看起来这么大，怕是李大夫几年前在燕都的私生子吧。”
“那小姑娘自然是私生子的娘了？”
“可不吗。看着真像。”
昭禾摸摸脸，再看看阿楚，哪像了？
阿楚不甚在意，他头一次到这种类似于这种乡下的地方，不动声色的看了几眼燕国的民生民情。
倒是李安面皮薄，一路上耳朵都在发烫。
李大夫家拢共就两间青瓦房，一间放药材，平日里看诊看书用，一间做卧室，已经被昭禾霸下很多日子了。
看了看身边沉默不语的小孩子，李大夫诱哄道，“你和哥哥住药堂好不好？”
“不好。”
得到的是一声干净利落的拒绝，为了配合这声拒绝，楚淮南还往昭禾身边凑了凑，小手抓住人的衣角。
昭禾也很无奈，莫名其妙捡来的孩子，倒很是黏她。
小人拿脸蹭了蹭昭禾，弱弱道，“姐姐，我背上的伤好疼，我和你住在一起好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