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林薇的手走进大堂,小林子的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她,看得林薇耳根子一红,回头嗔了他一眼。
"看什么?是不是怪我打扰了你的好事?"
小林子哭笑不得:"冤枉啊,那哪是什么好事,我巴不得你能赶紧来呢!"
林薇一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斜了他一眼,嘟嘟嘴不再说话了。
不过小林子显然不想就此结束话题,兴致勃勃地扯了扯她的小手,说道:"不过刚才的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就好像,嗯,回到了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驻马镇的豆腐坊里。当时林薇跟着林媛过来玩,正巧碰见小林子在"欺负"人,忍不住上前教训了他几句。
也是这么几句话,让小林子对这个有些蛮横的小姑娘上了心。
不过后来两人先是在城南学堂一起上学,后是在京城再次相遇,小林子见到的林薇都是温柔可人的一面,差点都忘记了当初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她了。
今日一瞧,林薇还是以前的那个林薇,而且似乎比以前更有意思了。
被小林子说起以前的事来,林薇忍不住汗颜,哼了一声轻声道:"怎么,你这是在说我以前太霸道了?我就是这么霸道,你以后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就,我就学我大姐,拿菜刀剁吧了你!"
一边是说着,林薇还故意虎着脸,抬起小手来做了个剁肉的姿势。
那明明凶悍实则可爱的小模样逗得小林子哈哈大笑起来,连声保证着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好像刚才俏儿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一般。
临上楼的时候,林薇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后院,因为角度的问题她看不到俏儿的脸,但是隐约能够看出她是瘫坐在地上的。
想必很是伤心吧?
林薇在心中叹了口气,一开始听到穿旗袍的小姑娘禀报的时候,她的确有些担心,可是后来听了小林子的话,也就释然了。
这个俏儿果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她靠近小林子完全是因为他身份的改变。
见钱眼开的女人不少,但是像她这样倒贴上来的真是令人不齿。
不过现在好了,小林子没有被她的外貌所蛊惑,反而还看得很清楚,且处理地不拖泥带水。
小林子的施展天地在京城,驻马镇应该是不会再回去了。将俏儿送回驻马镇,也算是绝了她的所有念想了。
看到林薇和小林子说说笑笑地携手回来,林媛就猜到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误会了,不禁也勾唇笑了起来。
一家人聚在房里聊着天,水仙已经悄没声儿地出去寻俏儿了,不管事情是如何解决的,现在还是在洞天,可不能让这个俏儿胡作非为冲撞了客人。
不一会儿,银杏推门进来,是林家信来了。
今日的林家信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显然是出门时特意整理过的。
只是在他转身的时候,后脑勺那里有一小撮头发十分不羁地荡漾着,让人看了忍不住好笑。
刘氏更是哭笑不得,拉起林家信便走到一边去给他重新梳理头发了。
林媛林薇姐妹几个相视一笑,以往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刘氏给林家信梳头发的,今日刘氏不在家,显然是林家信自己动手的。
家里有专门梳头的小丫鬟,再不行还有海棠和张妈妈,但是林家信没让她们动手,显然是不希望别的女人抢了自己媳妇儿的特权。
看到爹娘两人依旧如此恩爱,林媛心里又是熨帖又是开心。
一家人都到了,只是可惜,夏征还要留在宫里用午膳,所以不能来洞天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刘氏给林家信梳头的时候,刘掌柜已经让小伙计们将菜送了上来。
满满一桌子菜,全都是洞天的招牌菜,且个个都很家常,比宫宴上那些中看不中吃的强太多了。
"四喜福袋,白斩鸡,蜜汁红豆糕,红糖莲藕..."
小伙计们上一个菜,小林霜便扒着头报一个名字,简直脱口而出,比上菜的小伙计还利索。
大家看着她一边报菜名一边流口水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行了,小馋猫,知道你饿了,赶紧吃吧!"
梳好头发的林家信和刘氏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林家信随手在小林霜鼻子上勾了一下,笑得宠溺。
一边端坐着等开饭的小永严眼睛一亮,骨碌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大声说道:"爹爹,娘,吃饭。"
"好,严儿真乖!"
看着又懂事又听话的小儿子,林家信心情愉悦,也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顶。
对面林媛和林薇坐在一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个个笑得神秘兮兮的。
他们家这个小永严啊,虽然是年纪最小的,但是平日的做派却像是个小老头儿一样,俨然有一副刘志阳未老先衰的趋向。
像今日这样不动声色地争宠的举动,简直是太难得了。
不过也就是小林霜这个活宝能让小老头儿一般的小永严展现出最孩子气的一面,姐弟两个互相逗弄着,好不热闹。
宴席上众人其乐融融,小林子陪着林家信喝了两盅酒,刘氏林媛几个女眷就喝起了刘丽敏那里酿的红葡萄酒。
虽然红葡萄酒比不上白酒烈,但是后劲足,所以几人也都是倒了小小的一杯而已,并没有多喝。
因为是一家人吃饭,所以林媛就直接让服侍的小丫头们都出去吃饭了,就连拉车的林毅也被叫进来一起吃饭了。
林媛没有发现,当她跟水仙银杏交待这件事的时候,银杏的小圆脸红得像是熟透的大苹果一般,娇艳得很。
至于俏儿,水仙已经悄悄禀报过了,将她关在了后院的柴房里,反正现在的俏儿已经神不守舍了,关在哪里都是一个样子。
二月初六,和秀公主和亲西凉,京城的百姓们还都沉浸在这盛大的喜事之中,却不知道和亲队伍刚走出大雍的边界,就遭受到了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的攻击。
除了大雍京城,赫连诺便带着高个子矮个子两个人脱离了队伍,一路游山玩水地赶路。
和亲队伍人员众多,走得不快,正好赫连诺连走带玩地转了得有个把月才在边界的位置跟大部队集合了。
既然已经要出大雍了,那大雍负责护卫的将士们便不能再继续跟着了,跟赫连诺和和秀公主禀报了一声,又跟前来迎亲的西凉将士们做了简单的交接,大雍将士便原路返回京城复命了。
如今的西凉刚刚经过跟大雍的一场战事,再加上西凉皇室一些特殊的原因,派来迎接和亲使团的将士们并不算多。
带头的一位士官也不是赫连诺的心腹,只是秉公行事地问了声好便当先带路往西凉都城的方向走去。
一路从大雍京城来到西凉,赫连诺倒是跟游山玩水一般,但程月秀却是一路忐忑。
特别是在看到西凉的边界时,心情更是难以平复。
此时的她也顾不得什么闺阁礼仪了,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掀开了车帘子往后瞧去,想要再看一眼生自己养自己的大雍国土。
只是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乌泱泱的脑袋和迎风飘扬的彩旗。
出了大雍京城之后,她便从华丽异常的彩车上走了下来,钻进了更加密不透风的马车里。
这辆马车十分古朴,四面都是暗门,若不是外边的人主动打开,她可以在这个牢房一般的马车里终日不见天日。
程月秀知道,之所以用这样的马车,就是怕她会半路偷偷溜走。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和亲公主半路逃跑的事情的,所以他们才会这样谨慎。
但是赫连诺并没有让下人将马车锁上,反而还给她提供了最大的方便,显然并不担心程月秀会就此逃跑。
一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早已远离大雍京城好久,程月秀就算是逃走了也不会有活路。
二是因为,赫连诺火眼金睛,早就看出来这个程月秀不是个有骨气的女子,若是她真的不想嫁入西凉,早在当初赐婚的时候就该一根绳子吊死的,又何必等到现在?
说起来赫连诺还真是个眼光毒辣的人,一眼就看出了程月秀的弱点。
不过,这次的事情,他还是太过于自信了。
此时刚过午后,因为天气有些阴沉,天色看上去倒是跟傍晚差不多了。
赫连诺优哉游哉地坐在更加坚固的马车里吃着之前收集来的各种美食水果,好不惬意。
突然,几只孤雁的厉声鸣叫传入耳中。
赫连诺耳朵一动,手里的葡萄顿时被扔了出去。
守在马车旁边的高个子和矮个子立即警戒起来,虽然他们的功夫不赖,但是在直觉上,和在对危险的察觉能力上,还是比不上有些被害妄想症的赫连诺的。
而这次,显然不是草木皆兵。
矮个子刚把手搭在腰间,还未来得及扯下腰里别着的长鞭,几声划破长空的利箭便迎面而来。
"保护主子!"
矮个子一声长啸,抽出腰间比自己身高还要长了两倍的长鞭来,双腿一个弹跳,便抽着鞭子在空中上下飞舞起来。
"嘿!"
高个子也不闲着,他没有矮个子那么灵活的身体,但是他有强健的体格。
只见他双手用力,将赫连诺乘坐的马车高高举过了头顶,而后双臂一通挥舞,那马车便在他手上如同绣球一般把玩起来。
说是把玩,其实是在用旋转的马车的力量来抵挡利箭罢了。
赫连诺早在扔出葡萄的一瞬间便按下了马车内的暗扣,马车四壁的挡板应声而来,将马车里的人严密地层层保护起来。
高个子和矮个子这边将箭雨阻挡地密不透风,但是迎亲队伍里的其他人却全都遭了秧。
箭雨并不是集中射在赫连诺马车上的,而是分散开来,这样受到创伤最大的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和宫人们。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众人映入眼帘的全都是纷飞的箭矢和刺目的鲜血。
原本高高举起的旗帜早已狼狈不堪地被扔在了地上,整齐的队伍早已被打乱,侥幸躲过箭矢的宫人们如同流窜的老鼠四下逃命。
不过,跟被困在马车里的某人比起来,这些尚且能够奔逃的宫人们还是毕竟幸运的。
因为,坐在第二辆马车里的程月秀,此时已经被袭来的箭矢射成了筛子。
这辆马车的确牢固,只是可惜,赫连诺的一时心善和她突然涌上心头的思乡之情,将她送上了不归路。
那大敞着的窗子,便是这条不归路的葬送者。
当箭矢飞来的一瞬间,程月秀还在呆呆地看着后边乌泱泱不见尽头的送亲队伍,还在感慨自己已经远离故土,来到了新的国家。
甚至还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自己情窦初开时一心爱恋的男人,以及那个男人放在心尖上的可恶的小村姑。
但是,当箭矢飞来,迎面插入自己的胸口的时候,程月秀纷乱的思绪便只剩下一个念头了。
痛,好痛!
原来这就是被箭刺中的感觉啊,不对,或许,这就是死的感觉吧?
噗!
噗!
第二支,第三支,甚至第四第五,最终不知道有多少支箭相继刺中了自己的身体。
程月秀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都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她甚至都没有想起逃跑,就那样直挺挺地被钉死在了马车上。
一双被长途跋涉消磨地没了神采的眼睛,直勾勾而空洞地望着刻着花纹的马车车顶,程月秀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嘲。
本以为来到西凉会开始新的生活,即便远离亲人,但是只要自己能够用心钻研,或许也能活得很好。
却不想啊,她竟是连走进西凉的可能都没有,就这样被射杀在进入西凉国土的第一步上。
第一波箭雨停下后,迎亲队伍四周便窜来了十来个全身黑衣的死士。
这些人个个手持兵刃,见人就杀,毫不留情。
之前奉命前来迎亲的那队将士们也从马肚子下边冲了出来,手持兵刃跟这些死士决战起来。
矮个子挥舞长鞭的身形一顿,立即加入了战团。
别看矮个子身材矮小,但是他的身手在西凉都是排的上个的,解决这些死士不在话下。
高个子举着坚固的马车抵挡住了箭雨的攻击,此时已经将满是刺猬的马车平稳地放到了地上。
咔嚓一声轻响,马车车厢打开了一扇门,露出赫连诺冷凝的俊脸。
正是因为他一直保持对危险的高度警觉,才对躲过了无数次的暗杀,就像这次,比他武功高出许多的矮个子尚未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就已经由他先行感知到了。
"去!"
简简单单一个字,已经表明了赫连诺的态度。
高个子微微点了点头,便大步一迈,将趁机冲上来的死士一巴掌又给拍了回去。
那死士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挺挺地被拍飞出去,甚至飞回到当初放箭藏身的地方了。
高个子并不是空有一身蛮力,他也是会写拳脚的,在拍飞死士的同时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那个死士落地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挣扎着起身。
只是,身子还未站稳,就再次软了身子。
他的内脏,已被高个子一巴掌震碎了。
一巴掌拍死一个死士,赫连诺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赞赏的表情,反而眯了眯眼睛,目光更冷了。
他刚刚看的真切,这些死士在冲过来杀他的时候,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是带了一丝狂热的。
这些人不是冲着和亲来的,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究竟是谁?
想要借着和亲的名义将他击杀在西凉边界,甚至已经等不及他回到西凉都城了。
难道,是朝中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
能够豢养出这么多的死士,显然实力不一般。
原来,他这些年对那些弟弟还是太手软了。
正思量间,高个子和矮个子已然将十几个死士搞定了。
十五个人,死了大半,但是也留了六个活口。
不用赫连诺吩咐,高个子矮个子两人已经当先将六个活口的牙打碎了,也将他们身上的衣服全都扒光了。
不为别的,就是怕这些人突然发起狠来服毒自尽。
送亲队伍损失惨重,需要时间休整,甚至连和亲女都被流箭射杀了,这场和亲,简直就是个笑话!
赫连诺示意矮个子就地审问死士,自己则在高个子的保护下来到了程月秀的马车前。
看着程月秀身前那横七竖八的箭矢,赫连诺眼中毫无半分可惜同情。
这样的他,跟在洞天与林媛斗嘴说笑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或许,这样的赫连诺,才是夏征口中的西凉狐狸吧,狡猾却又无情。
"呵,好端端的一枚棋子,可惜了。"
良久,赫连诺才慢悠悠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躲在马车旁边专门用来提醒程月秀各种礼仪的老嬷嬷尚且活着,她哆哆嗦嗦地瘫倒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此时听到赫连诺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心中虽然奇怪,却终究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高个子却好像听懂了,有些呆愣愣地低下了头:"她终究是太笨了一些,主子不用懊恼。"
赫连诺薄唇凉薄地勾了勾,是啊,终究是太笨了一些,若是聪明也不会被他算计着来到西凉和亲了,若是聪明,也不会在走出宫的时候因为自己的一个虚假的笑容便被收买了。
这样的人,幸好没有活着走到四弟身边去,不然,不仅不会成为他的助力,没准儿还会被四弟发现呢!
"罢了,就这样吧。"
扔下最后一句话,赫连诺抬脚回到了自己之前的马车里,那马车已经被人处理干净了,还是以前那个坚固的模样。
高个子跟在赫连诺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只是没有人发现,他一向落地极重的脚突然打了个旋,一支落在地上的敌人的箭矢便像是张了眼睛一样飞了出去。
伏在地上哆嗦的老嬷嬷发出噗的一声,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哆嗦了。
听到主子心声的人,都该死。
迎亲队伍死伤足有十分之六七,剩下的人也都吓破了胆子难以站起来了。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休整,前来迎接的将士们才将侥幸活下来的人们重新规整到了一起。
赫连诺的心腹也已经接到了密令赶来护卫了,矮个子那边,也已经从剩下的六个活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此时已经不是六个活口了,而是两个。
损失了四个死士,才得到了幕后主使的消息。
"大雍人?"
听到矮个子的禀报,赫连诺眼睛一眯,竟笑了起来。
原来真正想让自己死的不是都城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啊,竟是大雍人。
谁呢?
一个道貌岸然的人脸蓦地闪过了脑海,赫连诺勾唇一笑,邪魅而荡漾。
和亲公主被射杀在两国边界上的事情,是在三天后快马加鞭送到大雍皇室的。
老皇帝连夜起身,听了赫连诺派来的心腹的传话,还看了那些黑衣死士的证词和证据。
当即便气得一拍桌案,连夜召了丞相苏哲及其他两位重臣还有大将军夏远夏臻入宫议事。
同一天夜里,丞相苏府家中莫名闯入五名黑衣蒙面人,这几人训练有素,一进府便冲着大公子苏天佑的院子而去。
经过一番厮杀,苏天佑秘密召来的十个死士被斩杀殆尽,而对方却无一人折损。
就在苏天佑大感再无天日时,那五个人上前来,竟然只是抬手将他打晕了而已。
第二天晕晕沉沉醒来,苏天佑摸着有些沉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发现自己完整无损,家中更是毫无损失。
怎么回事?
对方费尽周折,竟然不取自己性命,这到底是唱的哪出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