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朋也好,爱人也罢,没人能一丝不漏的去感受别人的感受,伤痛别人的伤痛。
每个人的疼,都只能装在自己心里。
腿摔伤了流了血,为你缝合包扎的人可以是别人,背你步行给你温柔的可以是别人,独独那疤痕,只能落在你自己身上。
"你..."阮阮眯了眯眼睛似乎在脑袋里搜罗措辞,"不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江湖人士,谁都不能束缚你,好像给你一匹马一壶酒你就可以自己一人浪迹天涯了。"
孟东觉得这比喻很新奇,但又很高档洋气,撇着嘴点点头,"是有点,最好再给我配个小情儿,能洗衣服能做饭的,浪迹天涯也不能总穿一身衣裳啊,那不成要饭的了。"
红绿灯的时候孟东想抽支烟,摸到烟盒又放了回去,转头问阮阮,"你去医院干嘛?生病了?"
"没,看一个朋友,你呢?"
"我也看一朋友,你看哪个朋友啊?我认识吗?是不是你老公什么的,需不需要我也象征性的拎两斤香蕉苹果包个花篮什么的去瞅一眼。"
孟东到底还是抽出一支烟,把车窗放下一个缝隙,点燃香烟叼在嘴里,阮阮抓着包包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孟东英俊的侧脸,看似波平浪静的两年,其实内里已经不仅仅是物是人非,而是面目全非,更别说多年以前的初见,那时候的孟东哪里是现在这副沉稳的样子,恨不得走路都要踮着脚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属螃蟹的,非得横着走不可。
孟东发觉了她的目光,叼着烟偏头看向阮阮,一脸的无辜,"你干嘛?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跟爱上我了似得。"
阮阮眉眼温柔的轻笑出声,"你又来医院看哪个朋友啊?"
孟东被她那个小模样逗笑了,巫阮阮披着长发,这要扎起头发,露出圆鼓鼓的小脸,说是刚上大学也会有人信,"你这语气听着怎么那么像捉奸呢?咱俩的朋友圈交界里总共能有一只手扒拉过来那么多人,我看我哪个朋友你能认识?"
"我认识。"阮阮点头,"你来看哪个朋友,我就来看哪个朋友。"
绿灯亮起,孟东启动汽车缓缓前行,阮阮的这句话让他手腕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随即开着玩笑道,"我来看前天夜里纵欲过度至今昏睡未醒的齐家公子哥,满脸麻子那个,你认识?"
"齐家公子哥也是白发吗?我看他皮肤挺好,比我还好,白白净净的很帅气,跟瓷似的。"
孟东叼着烟老半天没说话,直到烟灰掉下来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抽烟,捏着烟头弹出了窗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了?"
"恩,知道了,虽然你们都不想告诉我,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你刚刚去看他,那他..."
"没有。"阮阮打断他的话,"我两年前就知道了,我没告诉过霍霆,现在的我才是他希望看到的,不是吗?"
孟东沉默了片刻,神色复杂,"两年,所以这两年..."
"所以这两年我都在扮演霍霆想看到的那个阮阮,我和霍朗分开了,以前你骂我没有良心,我当时不懂为什么我会被指责为没有良心的那个人,现在我想为自己辩解一次,我不是没有良心,只是他的演技太好,我被蒙在了鼓里,我比以前更爱他,只是学会了用另外一种方法。"
孟东扭头看了看阮阮,那张让霍霆偏执迷醉的小脸满是平静和任何风雨都无法撼动的坚定,霍霆是温柔的,阮阮也是,两个温柔的人,却可以为了爱而变得这么刚毅,那么残忍的相爱相杀,最后还要相互为对方演绎着一场自己心知肚明的无间道,看似很难懂,其实道理再简单不过爱对方,胜过了自己。
"你知道我不会把你的辛苦说给霍霆听。"
阮阮淡淡的微笑,目光流转,"我知道你不会。"
"既然你已经演了两年,不如牺牲到底,把整场戏演完。"他顿了顿接着说,"对不起啊阮阮,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自私,但是我不希望霍霆再去经历什么大喜大悲了,他现在这样很好,阿青是个好女孩,她什么都给不了霍霆,至少也不会让让他心跳失常,和小江夜的感情也很好,让你幸福让你淡忘对他的感情是他唯一的心愿,如果你回到他身边,他会分秒的为你的未来感到煎熬。"
阮阮眨眨眼,"我没说让你告诉霍霆呀,我要是想让他知道我早早就会告诉他了,就不会把自己搞的好像间谍一样啦。"
"那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你自己演你自己的,让我当个局外人岂不是更保险。"
阮阮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来,眼眶渐渐泛红,嘴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我只是想,我不能时时陪在他身边,如果他突然之间不在了,会多一个人可以第一时间通知我,别让我赶到的时候他等我等到连体温都凉下来。"
"好。"
孟东把阮阮送到小区门口,开车返回了医院,霍朗已经离开,霍霆还没睡醒。
小江夜拿着玩具车沿着霍霆的病床来回转圈,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看爸爸醒过来没有。
孟东推门而进,拍了拍巴掌,"儿子!过来!"
霍江夜抬起头,腼腆的笑着,小跑着扑到孟东怀里,"干爹早上好。"
"你过的有点慢啊宝贝,这是下午了,你得说下午好。"
江夜乖乖的改口,"干爹下午好。"
"真乖,亲一个。"他嘟起嘴,小江夜大大方方的啵了一口,这孩子就这点好,谁要吻都给,相当的大方,裤衩背心都舍得送人,除了他爸爸,他还真找不出什么不舍得给人的。
这一下午所有人加起来制造的噪音都没有孟东一人来的猛烈,霍霆朦胧转醒,感觉自己好像爬过两座大山似得疲惫,刚要抬手活动一下,便觉手心沉甸甸的,手肘撑着床面抬起手掌,手心里的圆溜溜的车厘子从他无力的掌心滚落了一床,酒红色的,像大颗的血珠一样。
孟东放下霍江夜,小家伙兴高采烈的扑到霍霆床边,脆生生的叫他,"爸爸!"
霍霆拿起一颗车厘子喂到江夜嘴边,霍江夜眼睛都笑弯了。他也拿起一颗,踮着脚尖往霍霆嘴边送,霍霆想伸手给他抱上床,使了半天劲儿都没抱动,到底是孟东上前来把孩子抱上床,阿青给江夜的鞋脱掉,他不淘气,老老实实躺在霍霆身边,"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霍霆骨骼分明的手指没有重量似得放在小江夜的 口,手指轻轻勾动着他 前的小兜兜,淡淡的微笑说,"等爸爸病好了就回家陪你。"
"爸爸又生病了?"
"对啊,爸爸没有乖乖听奶奶的话,不吃青椒不吃牛肉,所以病了,你要听妈妈的话,不吃青椒和牛肉将来你也会生病,生病就要吃苦苦的药,要打针。"他撩开手背上的衣袖,露出瘦骨嶙峋的白皙手背,刚刚在他睡觉时还打过了针,白色的医用胶布粘在上面,撕掉胶布后露出零零散散的针眼,"这就是不听妈妈话的后果。"
"我会听话的,爸爸。"小江夜抱着他的拳头放到嘴边吹了两口气,上一次他摔了手掌疼哭了,霍霆就是这么捧着手掌给他吹了两口,告诉他,呼一下就不疼了,"爸爸,呼呼。"
霍霆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真乖。"
孟东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忍心破坏这一刻的美好,如果注定霍霆走不进下一个春夏秋冬,那就让全世界都陪他静止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霍霆朝门口张望了一会,问孟东,"文君呢?"
一提这茬,本来已经快要难过的死掉的孟东忽然原地满血复活了,兴冲冲的给霍霆讲了一番自己的亲爹是怎么中风并且怎么轰然倒地最后又是怎么半身不遂似得躺在病床上干瞪眼的,说到精彩的地方就差手舞足蹈拍个巴掌叫个好了。
霍霆凉凉的瞪着他,问,"你确定那是你亲爸吗?"
"嘿你还真问住了,我就是不确定我怎么有的那么缺德的爹呢,要不我也弄一亲子鉴定吧,没准我还真不是他亲生的,到时候再牵扯出来一段我妈的前尘往事,我再弄个万里寻爹什么的,多感人的戏码。"
"不去演电视剧多可惜了你的才华,不在医院陪你爸跑这来嚷嚷什么。"
孟东嬉皮笑脸的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捡起落在床上的一颗车厘子放进嘴里,"他什么时候死我什么时候去看,我现在就想看你,从今天开始,我哪都不去了,你在哪我在哪,你走一步我跟一步,你洗脸我给你端盆,你尿尿我给你扶着,顺便适应一下怎么给你养媳妇儿养儿子,如果有人问起你我的名字,就告诉他们,我叫中国好哥们儿。"
霍霆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咳嗽了两声,立马觉得没力气了,就一个字都没再说,安静的听着孟东在他面前表演单口相声。
等霍霆再一次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时,小江夜也睡着了,孟东给他们俩拉好被子,拉开落地窗,在外面抽了一根烟,他用指尖敲了敲落地窗,正低头摆弄东西的阿青闻声走出来,"孟东少爷,怎么了?"
"他这几天都这么能睡吗?"
"差不多,早上精神都很好,还能自己出去散步,感觉累了就会回来,然后就睡觉,打针也不醒,吃饭也不醒,好像一天就在攒那一点精神留到去外面散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