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樱树下是没有长椅的,现在安置了两排木制长椅,樱花开的时候,应该会学生在这里谈恋爱,或者就着风景看书学习。
霍霆大步走到长椅旁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阮阮,过来。"
巫阮阮提了提包,坐在长椅另一边,和他保持着陌生的疏离。
霍霆也不强求,就这样在阮阮两人距离之外,看着朝气的学生们在这长长的校园甬道上川流不息。
"你还记得这棵树吗?"他指着身旁的一颗大树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在这里,你当时穿着快餐店的工服,带着一顶黄色的鸭舌帽,那个自行车,路过我的时候哗啦啦的直响,好像随时会碎掉一样。"
阮阮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回忆像泼了墨点的陈旧画卷一样,被无礼的人毫无征兆的摊开在她眼前,不管她是否愿意。
霍霆转头,刚好与她温和的双眼对视上,他笑容清冽,那头白发在正午的阳光下,有些刺眼,"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你胡搅蛮缠下才喜欢的你,现在想想,可能不仅仅是你对我一见钟情,我也同样。"
阮阮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有些莫名其妙,霍霆自顾的说着,"你骑车离开之后,我转身了,你大概很开心,摘下棒球帽,阳光很好,你头发很长,你松开车把张开双手,车子歪歪扭扭,你不怕也不介意,有点傻乎乎的..."
阮阮撇过头,"你才傻乎乎的。"
霍霆低笑出声,刚要开口说话,面前突然窜出来两个女孩子,扎着青春洋溢的马尾,一个人手里拎着校外买回来的饭,一个人捧着两本书。
捧书的女孩子腼腆的笑着和霍霆打招呼,"同学你好,你是我们学校的吗?哪个系呢?"
看着霍霆颇为意外的表情,巫阮阮的心情突然好了,甚至有些想笑,霍霆其实最不擅长应对这种主动的女孩子,他看起来像个木头。
霍霆看了一眼阮阮,阮阮则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天气真不错的神情,他又看回女孩子,"我已经毕业五年了。"
"啊!原来是学长,长的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我们学校哪个深藏不露的美男。"
"学长,你以前什么专业的?"
"设计。"
"原来是文艺青年,学长,你方便把你QQ号码或者手机号告诉我吗?我最近正打算自己学习一下PS,有不会的可不可以请教你,我是外语系的,我叫..."
"不方便。"霍霆不等她自报家门,果断拒绝,他视线转向阮阮,"我结婚了,这是我老婆。"
巫阮阮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随即低下头,免得惹来女孩子的仇视。
女学生显然有些失望,却不依不饶,由此可见现在的女孩子要真是大胆起来,还真是什么都拦不住。
"这样啊,那也没关系,我只是和你进行学术性的交流。"
"我不想和你交流,也没有时间。"
"这么直接啊..."女学生尴尬的笑笑,"那再见了学长,有空常回学校来给学妹养养眼。"
女学生走后,巫阮阮笑着说,"樱花不开桃花开,你人生的第三春正在荡漾。"
霍霆笑笑,"算了,她长的有点...怎么说呢,挺惨不忍睹的,如果春天是她这种,我希望我的人生熬不过这个冬天。"
"你看起来有点傲娇,长得好看了不起吗?"
霍霆笑的无辜,嘴上可没谦虚,"长得好看要是也算一种本事,那我应该也算小有作为。"
阮阮瞥了撇嘴,故意露出小小的嫌弃,"一把年纪了还被人当成是大学生,没有被发觉你成熟稳重的气息,你不该感到可惜吗?"
"我看起来不成熟,不稳重?"霍霆也纳闷了一下。
阮阮指了指他的头发,"虽然很前卫,但是有点不着调,一个成熟稳重的总裁是不会染一头白发的。"
霍霆目光深长的看向远处的绿荫草坪,那是一个漂亮的足球场,他扬起唇角微笑,"所以说,一意孤行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头发染得很贵,补一次颜色也很贵,现在看来,是不是得不偿失?被人当成了幼稚的学生。"
"做人还是要随波逐流一些,虽然没有特立独行很难做到鹤立鸡群,但是有前车之鉴,总归是不会失误太多。"
霍霆笑而不语,片刻后,他突然提议,"带你去吃东西?"
"恩。"阮阮点头,她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慌。
"想吃什么?"
"我以前打工那家的烧鹅吧。"
霍霆面露难色,"现在已经变成寿司店了。"
阮阮有一瞬的意外,"换老板啦?那吃那个鸡汤米线吧。"
"...,现在是桂林米粉店了。"
阮阮惊讶道,"这附近的生意很好,怎么都不干啦,那还有哪一家是老店?"
"你以前很喜欢的那家牛肉面还在。"
阮阮点头,"好,那就牛肉面。"她突然笑笑,"这么看来,牛肉面是最长情的小饭馆了。"
霍霆跟着她站起来,笑笑,"烧鹅店和鸡汤米线店的故事教育我们,且吃且珍惜,不是每一家小餐馆,都会沉默而长久的深情守护着那些吃货。"
"所以说,烧鹅店和鸡汤米线抛弃了我。"阮阮无奈的耸肩。
霍霆揉了揉她的脑袋,阮阮偏头躲开,他说,"也不一定,也许烧鹅店和鸡汤米线搬走,是为了让你有心去尝试和接受更健康更美味的东西。"
阮阮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米线来牛肉去,自己更饿了。
牛肉面还是老味道,就是肉少点,从顶翻到底也就只有三四块,很不幸的是阮阮那一碗是三块,而霍霆因为得到老板娘漂亮女儿的偏爱,有四块,还是切的比较厚那一种。
大概所有的吃货都具有这样一种技能,一眼扫过便知对方碗里的东西和自己的有什么不同。
巫阮阮也只是随意那么撇了一眼,便看到了他的面与自己的不同,她暗自惊讶,并没说话,霍霆却看懂了她的心思,把四块牛肉都夹到了她的碗里,阮阮意外的抬起头时,面前熟悉的英俊男人,他熟悉的温柔眼神,他背后熟悉的场景,仿佛从未时过境迁,他们一直停在原点。
如果不是霍霆雪白的发色,她真的会迷茫掉,说不定会问问霍霆,我刚刚是不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霍霆的胃口也出奇的好,阮阮吃了一整碗,他也吃了一整碗,直到阮阮开始拿着小勺喝汤时,他认输了,"你多久没吃饭了?"
阮阮眯着眼睛做思考状,"早上没吃,昨晚喝了一点汤...三顿吧。"
"你这算暴饮暴食,他没有叮嘱你好好吃饭吗?"他抽出纸巾,在阮阮低头的时候轻轻沾在她的小鼻尖上,拭掉细密的汗珠,阮阮脸颊红扑扑的,因为吃了辣椒,嘴唇也红红的有些发肿,她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主动伸手过来的霍霆,默默的躲开了。
"你说霍朗?"她反问。
"那你家里还有谁能叮嘱你吃饭呢?"
阮阮摇头,"他不会叮嘱,他觉得我饿的时候自然会吃,如果真的一点点都不吃,他也不会哄,会直接给我灌。"
"他看起来不像粗心的人。"
"恩..."阮阮同意他的说法,"霍朗不粗心,他只是不拘小节,比如大家都说孕妇不能吃螃蟹,他就不会不给我吃,他说我又不是每天都吃,吃一次吃不坏,馒头一口气吃0个也会撑死,所以饿一顿饱一顿,偶尔吃些违规食品,只要不是每天都这样,没什么关系的。"
阮阮在说到霍朗的时候,眼里闪烁着无名的光,那明亮,好像有万丈,把霍霆的难过照得无所遁形,不过无妨,至少阮阮是开心的。
耳侧一缕长发垂下来,阮阮抬手别到耳后,霍霆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游走,突然一怔,"手指怎么弄的?"
他唐突的拉过她纤细的手腕,看着两个半黑的小指甲,眉头轻轻蹙起来,"夹到了?"
阮阮不自然的抽回手,用纸巾擦了擦嘴,"恩,不小心夹到了。"
阮阮好像看到了错觉,她在霍霆的眼里看到了赤裸裸的心疼,但是想想,这怎么可能,她这一点点伤如果能令他心疼,她差点死掉的那一次,他岂不是也会跟着疼死?
阮阮在前,霍霆付了饭钱跟在她后面穿越拥挤狭长的小餐馆,其实这地方真没有那么好吃,很多东西都没有那么传说中那么美味,只是有回忆的地方,会连吃东西这种小事,都赋予某种特殊的情感。
他的心思都放在阮阮的脸上,她的神情上,以至于忽略了她手上有伤,可这包不了裹不了的淤血,他也无能为力,只是走到她身边时候,帮她提起了手包。
阮阮轻声拒绝了。
霍霆没再和她商量,直接从她手上夺过包链,牵起她未受伤的左手,大步的朝前走。
巫阮阮较着劲和他挣扎了两下,周围的路人还以为是情侣之间吵架,纷纷侧目,阮阮无奈的放弃,最后努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被他拉着走进教学楼。
午休的时间,教学楼里几乎没什么人,他带着阮阮来到艺术系的画室,画室里色彩斑斓,静物凌乱,可那种强大的熟悉感,再一次如同卷着一股热浪的狂风迎面朝阮阮袭来。
霍霆咽下自己的心酸,笑着和她说,"这些小孩,在走我们曾经走过的老路,学校的静物道具还没换,可能这个班级里也有个巫阮阮和霍霆。"
可能是上午刚刚有课结束,画布上厚重的丙烯颜料还未完全干,阮阮用手指沾了一下,那一处厚厚的颜料,被按扁了。
霍霆拿起画笔放进阮阮手里,将她整个人罩在自己的怀里,右手握着她的细软的手掌,左手端着调色盘,主动带着她去完成面前不知哪个学生未完成的画,丙烯的覆盖能力很强,这一幅画大概已经修了很多遍,可总不理想,而霍霆和阮阮只是几笔点睛,它便活了起来。
阮阮的背脊挺得笔直笔直,这种亲密的距离,让她很不自在,然而霍霆的温柔里,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强硬力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