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统领,是太子!"借着灯光,有禁卫军认出了一身黑袍骑在马背上的墨承。
正率禁卫前来的段明德闻言抬头,与墨承目光相接,一触间便已交换了眼神,随即脚下一跺,身形猛然蹿高,冲墨承扑去。
寒光一闪,段明德闷哼一声,半空中的身形直直坠下,护卫营中的兵士上前就要将他剁成肉泥,他抬起手中长剑用力一格,再拼力一滚,险险逃过一劫,然而手臂已是鲜血淋漓。
那是被墨承的剑划伤的。
回头看向墨承,段明德微一点头,墨承举剑一指庆和宫方向,"冲!"
护卫营右翼直冲庆和宫,一路势如破竹,段明德脸色明暗交织,指挥着身边的禁卫军奋力阻拦。
"拦住叛军,保卫皇上!"
禁卫军齐声应和,"拦住叛军,保卫皇上!"
墨承眉头一皱,这个叛军的词,他很是不喜,虽然事实上,他们确实是叛军。
眼见着庆和宫已遥遥可见,他冷冷地牵起嘴角,过了今晚,一切是非皆由他说了算。
"谁最先冲进庆和宫制住皇上,谁的功劳便最大,本太子定当重重有赏!"他志满意得地指着庆和宫,已是指点江山之势。
京畿护卫营右翼皆是他的亲信所掌,一听此言个个摩拳擦掌,挥舞着刀剑便往前冲。
墨承眯起眼睛看着此时灯火大亮的庆和宫,心里忽冷忽热。
冷的是,他这个本该顺承皇位的太子,竟被逼到了逼宫这一步。
热的是,从今往后,他便是这个皇宫的最高统治者,再没有人可以束缚他。
一想到可以将墨离与宁天歌任意踩到脚底下,生死皆由他掌控,他忍不住大笑。
与他作对的人,又岂会有好结果。
如潮水般往前冲的护卫营却突然一滞,象是遇到了一块巨大的礁石,挡住了继续往前的动力。
就在前方,无数铁甲兵士从各宫各殿后面涌了出来,如铁桶般围在庆和宫之前,而庆和宫与周围宫殿的殿顶上,数以千计的弓箭手拉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下面这些叛军射杀。
京城兵马司!
形势顿时逆转,右翼都尉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殿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墨承铁青着脸,没有回答,而是望着一处殿檐上的那抹碧影。
那一抹碧影,临风立于朝天翘起的飞檐上,墨发飞扬,身形颀长,袍裾随风翩跹,在明光璀璨的宫灯照耀下,袍角的玉兰花瓣泛着金色的光泽,似要随风飘洒而下。
普天之下,这样的风姿能有几人。
"五哥,还想接着闯么?"那人微微低首,浅浅而笑。
墨承紧抿着唇,墨离,他明明应该在他的安王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快速地估算着双方的实力,眼前的京城兵马司应该有数千兵力,与他所率的上万京畿护卫营右翼并不能抗衡,然而这上面的弓箭手却是个大患,万箭齐发之下,他这边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进,还是退?
进,胜算并不大。
退,也许还可保留自己的实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他身上,只待他做出决定,他盯着不远处本来唾手可得的庆和宫,心里满满不甘。
或者,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不,那样的话他是真的永无翻身之机。
缓缓转头,他在人群之中寻找着段明德的身影,如果与他前后配合,未尝没有得手的可能。
那个熟悉的身影如期出现在视线中,他眼神一动,正待使眼色,目光却渐渐凝固。
如果他没看错,他信赖了数年的禁卫军统领段明德正与京畿护卫营左翼都尉并列站在一起,而他们身后,是大批京畿护卫营左翼的兵士。
他还不至于天真到认为,左翼都尉是被段明德说服了站在他这一边。
一种炽烈燃烧的愤怒迅速席卷心头,这是一种被背叛的愤怒,被出卖的愤怒,或者,被从头到脚戏耍了数年的愤怒。
"段明德!"墨承怒喝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殿下,束手就擒吧,你已经输了。"段明德平静地看着他。
这种没有一丝羞愧和内疚的平静更加激怒了墨承,他轰然长剑一指,痛心道:"段明德,我可有亏待过你?你竟然这样对我!"
一个信任了多年的人,突然之间却发现,这个人竟是自己对手的人,这种感觉怎一个羞辱所能形容。
很多的事情突然在这一刻重叠交错,一个接一个的片断连接组合,形成一个他不愿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段明德送出宫的那些所谓的密函,所谓的"上有废立之意",还有之后连皇帝都未在朝堂上公开的,他却收到的那些关于茶水有毒的密事,包括今日在宫中通途上让他早作打算,说谕旨很快就要下了,这所有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逼他反!
只有逼他反,皇帝才不会再有容忍之心,只有逼他反,他的太子之位才会被废黜,甚至连命都不保!
而今晚所谓的里应外合,段明德通知他的那个所谓防守最松懈的宣德门,确实是为了放他进宫,然而并非与他配合,而是为了让他落下逼宫的口实!
段明德,或者,他该说墨离,这一招是何其的狠毒!
"殿下,禁卫军的职责是保护皇上的安全,卑职身为禁卫军统领,理当效忠于皇上。"段明德依旧平静地回答,"卑职并不想与殿下为敌,但殿下逼宫,欲置皇上于危难之中,卑职只能如此。"
墨承看着他,渐渐浮起一丝冷笑,"这个理由,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说罢,他再也不看段明德,目光缓缓从周围扫过,眼中已有悲愤之色,单从人数来看,自己已不可能取胜。
右翼都尉脸色微白,却也忠心,"殿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若是要继续闯,卑职便是豁出命去,也要为殿下成了这番事!"
墨承目光一顿,定在他脸上,眼中的悲愤渐渐消去,被一种决然的神色所代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