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拿冷水来。”那人从来冷静的声音竟变得有些着急。
冷水不断浇灌在赵以可手上,带走那股灼热,却浇不熄刺痛。
赵以可慢慢抬起头,看向离她很近的男人。
多少天了,自他们认识开始,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久到如今见了面跟隔世了一般。
“疼吗?”赵夕莫抬起头,正好对上赵以可有些恍惚的眼神,手上的动作不停,声音却是再轻柔不过。
赵以可听罢,突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疼吗?当然疼啊,都疼到骨子里了。赵夕莫,亏我傻傻地想了这么多天,亏我。。。。。。
心里再疼,赵以可面上却是摇了摇头。
太医们已经收到消息进了屋,先给赵子兮行了礼。
赵子兮这才回神,冲一干人道:“去给小世子看看手。”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压抑着某些情绪。手在身侧紧了紧,终是无力松开。方才,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握住赵以可的人就不是赵夕莫了。
太医们赶紧上前,为赵以可擦药包扎。
“小世子这是怎么了?”
猛然听见声音,赵以可的身子先是一僵,然后她转过头一脸轻松地对翩如说道:“没什么,方才不察,被热水烫到了。”
曹净闻言,皱了皱眉,看向赵以可。她方才哪里只是不察,分明是傻了。他瞧着的时候,她根本就跟人偶似的站那儿,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到方才为止,她也跟傻了没什么两样,伤得不轻,她却连皱个眉头都没有。
曹净同样注意到了赵子兮和赵夕莫两人,总觉得从赵夕莫进门开始这三人就怪怪的。
翩如微微点头,略带关怀地看了眼赵以可的手,然后将目光偏向了赵夕莫。
这么多天,他在她面前一直是谦和有礼,温文尔雅的样子,她差点以为这就是全部的他了。
直到刚才,屋内不知出了什么事,他竟没有顾上她,风一般地从她身边离开。他的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神色。
一个只会着急的男人没什么值得欣赏的,可是一个从来淡漠的男人的着急,却让人无限憧憬。
那一刻,翩如竟有些不舒服。他的谦和是好,可是,他对谁都谦和,只让她觉得自己与旁人没多少差别。她开始希望拥有一个不一样的他,会为她着急的他。而如今,这份不一样给了别人,尽管那人是他的弟弟,翩如也不得不承认,心中不是不在意的。
“翩如公主,怎么到这儿来了?”赵子兮问向翩如。她是异国公主,怎的到这瘟疫肆虐的地方来,若是出了事,会比较麻烦。
翩如一笑,回道:“只因听说谦城闹了瘟疫,凉国有些治瘟疫的偏方,翩如便贸然请求陛下恩准前来一试,若能药到病除,也算是积了一得。”
赵子兮眼中流光一闪,然后略微勾唇,说道:“翩如公主真是宅心仁厚,若果真能药到病除,盛国当好好谢谢凉国了。”
这话虽有些别扭,倒也在理。翩如听了却是嘴角一僵,看了赵子兮一眼,然后转开了目光。
赵以可动了动自己被包住的手,虽然还有些疼,但在她忍受范围内。
这房间的空气有些闷人,赵以可随即起身对赵子兮说道:“太子殿下,我想跟着太医们一起去看看。”
“胡闹!”
“不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清厉,一明朗,却是一样的坚决。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各自收回了目光。
赵夕莫微低下头,看着赵以可无奈说道:“可可,你别胡闹,你手上还有伤呢。况且,太危险了。”
赵以可没看赵夕莫,她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是,这样的她,去了也是给太医们添乱。
赵以可看了眼赵子兮,见他也是一副不准的神情,便松了口,只道:“那我回房补个觉好了。”说罢,也不等谁同意,便率先走出了厅。
赵夕莫在心中一叹,不由得有些委屈了:快一个月不见了,他如此巴巴地赶来,竟只赏了个背影。唉——
赵子兮同样盯着门口看,神色晦暗,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曹净越发觉得奇怪了,偷偷打量了下房内的两个男人,然后也把目光转向了门口。
赵以可回到房中,却并没有真的休息。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手上的疼痛提醒她方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应该放弃了是不是?她真的不应该给自己希望的,因为这样的话,当失望来临的时候,受伤更大。
心口又开始作痛了,赵以可起身便朝屋外走,手刚搭上房门,却被一股力冲了回来。
房门打开,是赵夕莫那张熟悉的脸。
赵夕莫乍一见赵以可在门后面,愣了愣,不一会儿笑道:“就知道你不会这么乖。”
就知道?赵以可在心里默念着,这才发现,赵夕莫能够知道她的一切,可她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多可怜,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啊。
“有事吗?”赵以可低头冷漠问道。
赵夕莫眸光一暗,很快便若无其事地上前拉过赵以可的手,喃喃了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还疼吗?”
赵以可想将手抽回,却意外发现赵夕莫在她手上用了力,避开了她被烫伤的地方,却让她无法抽回自己的手。
“赵夕莫,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赵以可有些气恼地说道。
赵夕莫却是轻笑,微微点头:“嗯,可可马上要十七了,确实不小了。”赵以可一怔,抬头,却听那人再说:“可是,可可永远比我小一岁啊。”
所以,无论时光飞逝多久,无论你我是否会白发苍苍,你在我眼中,始终是小孩子。
赵以可的心中像被倒了一盆苦水。他不懂,他不能明白她极力想要摆脱他的温柔的心情。再纠缠,便是再沦陷。可是,已经不能这样了。
他待她如孩童,如同胞弟弟,可她感受到的只是温柔的陷阱,她怕自己会在其中醉生梦死,不愿清醒。
这一切,他都不懂,她却说不明白,也不能说明白。
鼻端又有什么在泛滥,赵以可着急之下直接将手一送,然后伸过另一只手将赵夕莫往门外狠推。
“你出去,出去,出去!”
赵夕莫一愣之下竟被生生推出了屋。
“砰”的一声,房门在赵夕莫面前甩上,他似乎将将回神。下意识地伸手,却在伸到胸前时停住,慢慢又放回了身侧。
“可可,你忘了吗,我说过的,再等等就好,再等等。。。。。。”
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足以透过门缝传到门的另一侧。赵以可听到这同样的一句话,回身将身体抛向软榻,将头埋在被上狠狠抽泣。
等什么,为什么等,赵夕莫,我不懂啊,一点儿都不懂。。。。。。
翩如公主路过的时候就看到赵夕莫站在赵以可房门前静默,漆黑的瞳孔中是比之更晦暗的神色。她不由站住了脚步,站在不远处就这样看着赵夕莫。他们明明离得不远,可是,她却觉得,自己与赵夕莫之间隔了千山万水。
用晚膳的时候,餐桌上又是一顿尴尬。
赵夕莫时不时为赵以可加些菜,可赵以可却自顾自地吃着,有心人能发现,赵夕莫给她夹的菜,赵以可根本没动过。
而偏偏,餐桌上的人各个都是有心人。
赵夕莫发现得比谁都早,被嫌弃的那个人总是比较敏感的。他本来是给赵以可夹她喜欢的菜的,后来,变成了给她夹她不爱吃的菜。因为赵以可耍脾气,他越夹什么,她就越不吃什么。
赵夕莫心中无奈,却也受下了。才说自己不是孩子呢,这举动,跟孩子没什么两样吧。
翩如公主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在感叹赵夕莫的耐心的同时,对赵以可存了些不待见。她的目光渐渐放在赵以可身上。为什么,赵夕莫会待“他”如此不同呢?
翩如想起自己的贴身侍女伺书无意中说过的话。她说小世子长得很标致。翩如仔细一看,猛然发现,赵以可确实长得很好看,仅是一个侧脸,就足够让人欣赏不已。
而另一边,同样有个人不是滋味。
赵子兮面无表情地用膳,维持着皇家最高贵的餐桌礼仪。可眼中却是一片阴郁。赵以可,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你,已经不正常了吗?
他努力了这么久,矮下身份,好不容易能与她自然的无身份顾忌地相处。曹净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乐得见赵以可在他面前耍横。
但是,赵以可不会在他面前闹脾气。她的委屈,他给不了。有段十一年的光阴横在他的面前,他无法逾越。
翩如和赵子兮为着不同的两个人,有了同样的忧愁。而那两个人,却因为莫名的原因把情丝越抽越乱。总之,就是一团糟糕了。
赵以可到底没去成太医那儿。不过,三日后,众人得到了好消息:有控制瘟疫的法子了,还是翩如的那些偏方给了帮助。
大伙儿都纷纷喝彩,赵以可却脑中闪过一道,这些天因为某些原因落下的线索一点点连接合并:一国公主,竟能知道瘟疫治理的法子?即便是凉国瘟疫现象比较频繁,也不至于连个内宫中的公主都要掌握这些学问。如果这偏方只是翩如从凉国带来的,为何她只是来盛国一趟,就做了这些准备?这一切,似乎有些巧合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