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楼里,四人分坐一桌,互相打量。
“萧逸,还好你只是黑了点,没什么刀疤,不然,京城里的姑娘们都要认不得你了。”康乐盯着萧逸看了许久,终于得出了结论。对于兄弟现下的模样,他表示还看得过去。
赵以可多看了一眼,然后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不是说军营里都是按照刀疤来算相貌的吗?那萧逸,你是不是属于最不被看好的那种人啊?”裴欢也“难得”开起玩笑来。久别重逢,心里高兴,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萧逸笑着摇摇头。刚进军营那会儿,他的相貌倒确实惹来不少的麻烦。人家面上逢迎他,可底下都暗暗在挖苦,说些酸溜溜的话。
直到后来,他在比试中以真枪实刀挑了一个又一个士兵,人家才慢慢接受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先锋。
他也不是没受伤,只是没伤在脸上。一次夜袭,他带着几十个士兵火烧地方粮草,为了救一个伙伴被人从背后狠狠划了一刀。他愣是没吭声,就这样回道营里。
军医给伤人看病时才发现他这样表情最无恙的人却是伤得最重的。背后淌出的血都快漫上一个脸盆了。
也是自那以后,萧逸才真正被人尊重的。
只是,这些没必要说出来让兄弟们为他担心,以是萧逸只捡了些战场上有趣的故事说给其余三人听。他们倒也听得津津乐道。
赵以可原来就喜欢看一些奇人奇事的东西,听到这些,自然也是高兴。
四人在栀子楼坐了一下午,说说笑笑的,好像时光回到了过去。谁也没有提这段时间里不开心的事情。
裴欢和赵以可的事情,萧逸是知道一些的,只是算不得详细。边关遥远,通信本就迟缓,再加上康乐传信时并未详细说明,所以很多事情,萧逸只是知道个大概。只是萧逸自知很多事情并不适合现在说,便没有多提。
到了黄昏,几人不得不放萧逸回去。他从回来,在宫里复了命就来了这儿,连家都没回去。家中的父母还牵挂着呢。大伙儿也不好意思强留,便让他回去了。反正明日宫中设宴,还能见面。
心里一高兴,反倒是睡不着了,所以晚上赵夕莫来敲门时,赵以可竟还没睡着,那时候,已经快到午夜了。
“可可,睡了吗?”门外是独属于那人的温和的声音。
赵夕莫站了会儿,耳边不曾听到应声,以为赵以可睡了,便转身准备回去。刚转身,却听到背后传来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赵以可披了氅子走出,率先开口解释:“我怕吵醒了嬷嬷,就没出声。”
赵夕莫一笑,点点头,然后往外走了几步。
赵以可随即跟上。“怎么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赵夕莫不急着回答,只伸手拢了拢赵以可的氅子。赵以可这才觉得冷,缩了缩脖子。
“明儿就是立冬了,我给你准备了份礼物。”
“是什么?”一听到礼物赵以可就兴奋,睁大眼睛询问赵夕莫。
头上传来不轻不重的敲打,赵以可抬手摸了摸头,嘟起嘴委屈地看向赵夕莫,控诉他的行为。
赵夕莫含笑将赵以可的手放回氅内,轻声说道:“明儿不就知道了,这么心急!外边冷,快回去吧。早点睡,不然明天又该喊头疼了。”
说罢,赵夕莫将赵以可送回房中,然后轻轻扣上门。
赵以可回到床上躺下,脑子还没转过来。赵夕莫这么晚就来说这么一句,那该是多大的礼物啊?
第二日黄昏,摄政王府全家盛装出席皇宫宴会。当然这盛装,主要还是女眷方面。赵以可看到赵夕晴的时候简直吓坏了。赵夕晴虽然爱漂亮,可也没这么打扮过。不说衣服如何高贵,就说脸上的粉吧,赵以可觉得没半个时辰是不可能有这种效果的。
“赵夕晴,你是卖面粉的吧。”赵以可忍笑忍得相当痛苦。
赵夕晴先是红了脸,然后狠狠白了赵以可一眼,最后鬼鬼祟祟地挨着赵以可说道:“今晚不是那个什么凉国公主也要参加吗?我听说凉国的女人都白得吓人。”
所以,这是去斗艳的?这回轮到赵以可无奈了。
“你还怕康乐看上别人啊。放心吧,康乐对你那绝对是猪八戒看嫦娥那样的。再来她十个凉国公主都不怕。”
赵夕晴像被戳中心事般满脸通红,只能恼羞成怒地冲赵以可喊道:“赵以可,你又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其实她倒并不是怕康乐看上别的姑娘。只是她希望在康乐眼中,她能成为最漂亮的女人。所以,但凡有危险出现,她都得适时地亮一亮底牌。
赵以可这厢还在打趣赵夕晴。只是不知道,她若料到了后果,会不会后悔自己没有多打一层粉。
赵以可和赵夕莫都不小了,赵夕晴也及笄了。所以他们没必要跟着父母一起。赵擎苍和木婉若跟别人聊的时候,他们仨也就到处逛逛。
赵以可和赵夕莫正在说话,突然赵夕莫的身体一侧被人撞上,他很快回身,下意识扶住了撞上他的人。
广绣罗裙,步摇晃荡,对方是个女子。
赵夕莫将人扶住站稳,便放开了手,只是和煦地问了句:“姑娘没事吧?”赵夕莫不怎么与女孩子打交道,即便见过面,他基本上也会下意识地忘记,所以对于面前的女孩,没多大想法。
赵以可却是眼尖地发现,这女子似乎不是京城里的。
那女子似是害羞,半晌才抬起头,只粗粗瞥了眼赵夕莫,就已经羞得红了耳朵。再次垂了头,轻声似呢喃地开口:“没,没事。”随即她又想到什么,再掀了掀眼皮,补充道,“谢谢公子。”
赵夕莫一笑,没多大反应。
只是一个小插曲,谁也没太放在心上,三人举步就要往前面继续走,却听后面传来几个丫鬟的声音:“公主,你没事吧?”
“没事。”
“公主,我们这边走。”
赵夕莫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却发现身旁两个人都没有跟上,他挑眉转过身,只见两人挤眉弄眼地朝着后面摇头晃脑。
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是方才那个女子的背影。
赵夕莫皱眉,走回几步,只听得两人好笑的对话。
“哦。。。。。。她就是那什么凉国公主啊。”还真是白啊。
“嗯,赵夕晴,你这粉白涂了。”赵以可用一只食指撑着下巴,一晃一晃地说。
赵夕晴转头凶狠狠地瞪着赵以可,无声道:为什么?说!
赵以可领会,撑着下巴晃动的食指停住,轻飘飘地说道:“都是白,人家那个像梨花,你这像豆腐,你说一样吗?”语罢,甩头,晃晃腰间的挂坠,不顾背后传来的杀气,闲适移动着步伐。
赵夕莫不由觉得好笑,看赵夕晴仍旧站在原地,都快把地砖给踩裂了,便好心上前,轻声提醒:“晴晴,别踩了,康乐过来了。”
赵夕晴立刻停脚,瞬间收拾好面部表情,又换上一副骄傲的神情,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微微转头。
诶?人呢?
身体由半个变成整个转过,可是,左顾右看的,还是没人啊。
身后飘来些许破碎的笑声。
赵夕晴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咬牙转过身,便看到赵以可将头埋在赵夕莫怀里,肩膀耸的厉害。
“哥。。。。。。”
赵夕莫轻轻一笑,对自家妹妹说道:“没骗你,康乐真的来了。”
赵夕晴从鼻子里哼出气来。
“晴晴!”
康乐陡然出现,赵夕晴吓了一跳,愣愣看了眼康乐,然后转向赵夕莫。
“就是,来得慢了点。”赵夕莫将方才的话补完。
这回赵以可都不忍笑了,直接捂着肚子笑出声来。
康乐以为是什么好事,凑在赵夕晴身边就问:“晴晴,什么好事啊,赵小可怎么笑成这样了?”
赵夕晴一边回头,一边咬牙切齿道:“笑你十多岁了还尿、床呗!”
康乐的脸“歘”的一下爆红,一手指着赵以可,一脸紧紧看着赵夕晴,说话时已经语无伦次:“不是那么回事,晴晴,这事吧,它,它不是那么回事。。。。。。”
“赵小可,你丫的就是欠揍啊欠揍!”
“噗——哈哈哈。。。。。。”
赵以可笑了好久,以至于笑出声停住时,脸颊都痛了。脸上还留着残余的笑容,脸颊两侧却梆梆的,有些疼。
嘴边突然贴上另一种温度,一只手指在她脸上轻揉。
脑中电闪一般炸开一束,赵以可一把跳开,用手遮住脸,眼睛左瞄瞄右瞄瞄,开始打哈哈。
赵夕莫叹了口气,笑着摇头,却没再伸手。
宴席不一会儿开始了,大家都各就各位。席上分明没有标着名字,但所有人都好像已经认准了位子,很快就坐下了。
作为远方的客人的翩如公主,则被安排在了上座左边的首座,正好对着摄政王府一家。
开场,赵翊峰依功犒赏了三军。
赵以可本来还天真地以为一切真的能回去,但现在看来,都是妄想。萧逸再也回不去过去的潇洒烂漫了,因为,作为其中功绩较大的将士,他直接被提携到新军训练营,准备领俸禄了。
裴欢从政,萧逸从戎,只剩下她和康乐两人了。哦,不,应该只有她一个人了,人康乐已经准备要讨媳妇儿了。
唉,只可怜了赵以可,连嫁娶都还不知道呢。
再接着,就是翩如公主代表凉国献上他们皇上的感激与诚意,表示希望两国关系永驻。
这可真是普天同庆的事情啊。赵翊峰一笑,座下百官,谁敢不跟着笑呢。
赵夕莫和赵以可顾自吃着自己的东西,突然,一盏酒杯落在两人面前。
“大世子,这是我们公主敬您的酒,谢谢您先前扶了我们公主一把。”这道谢倒也不算不合理。翩如公主今天穿的是盛国的服饰,与他们凉国的不同,难免会不适应。若是当中跌倒了,这异国他乡,掉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脸了。
赵夕莫抬头看向对面,正好对上翩如公主,她见他看她,便带着羞意微微点了点头。
赵夕莫也回了一礼,然后接下酒杯饮下,对那侍女说道:“劳烦转告,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赵以可偷偷看了眼翩如公主,然后收回目光,只是拿糕点的手顿在那儿,不再往嘴里塞东西,只捏着一块在桌上打转。
眼前伸过来一只手,摊着几瓣剥好的橘子。
赵以可偏过头。
“有点凉,少吃点。”
赵以可转了转明眸,左手撑着脑袋,右手调皮地只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捡了一块橘子,放进口里。等咽下了,再伸手捡另一块。
赵夕莫却始终没有撒手,直到赵以可吃完。
“太子殿下请用。”
赵子兮收回目光,循声望去,碟中是侍者剥好的柑橘。他只略略看了一眼,便抄起一旁的酒杯饮下一口,再不看那橘子一眼。
酒过三巡,皇帝突然发现七皇子的座位上空无一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问了奴才,竟没人知道。
宴会的好心情被打扰,赵翊峰甚是不开心,便差了人去寻。
这一寻,就寻出了个大头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