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一大早,程家来接周氏姐妹的人就到了。
周少瑾和姐姐早已经收拾好了,打赏了来接她们的管事婆子,她们就坐着轿子回了九如巷。
姐妹先去了嘉树堂。
正房的厅堂到处都是箱笼,沔大太太只穿了件夹袄,正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清理东西。
看见周少瑾和周初瑾,沔大太太立刻笑了起来:“你们可总算是来了。早上起来到现在,老安人已经念叨好几次了。用过早膳没有?快去见她老人家去,免得她老人家惦记。”然后没等姐妹俩给她请安就让随身的丫鬟去取了两个荷包过来,道:“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周少瑾和姐姐笑盈盈地接了,给沔大太太拜过年,这才去见了关老太太。
关老太太正由似儿几个陪着打叶子牌,见周氏姐妹进来,像见到救星似的,忙朝着周初瑾招手:“可算是回来了,我这都输了好几两银子,快过来帮我掌掌眼。”
就像她们姐妹从来没有离开似的。
周初瑾和周少瑾笑盈盈地给关老太太几个道了声“过年好”,周初瑾这才坐到了关老太太的身边,接过关老太太手中的牌仔细地看了起来。
关老太太这才“哎哟”一声,道:“忘给初瑾和少瑾压岁钱了。”
周少瑾嘻嘻地笑,道:“我可没忘记——您要是再不吱声啊,我就要讨了。”
“这个鬼丫头。”关老太太爱怜地点了点周少瑾的额头,亲自开了身边的匣子,拿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给了周少瑾和周初瑾。
荷包比往年都要沉。
周少瑾不动声色地放在了兜里,见关老太太和姐姐的脑袋已经凑到了一起,她跟关老太太和姐姐说了一声,去了厅堂。
“大舅母,您这是做什么呢?”她乖巧地给沔大太太端了杯茶,道,“有没有什么地方要我帮忙的?”
“没有,没有。”沔大太太笑道,“我不是要回几天娘家吗?我寻思着我这一走要过了元宵节才可能回来,那时候已经开春了,我得把你外祖母的衣服、首饰都准备好了。免得丫鬟们慌手慌脚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说到这里,她沉吟道,“少瑾,要是你有空,就常过来陪陪外祖母吧?我和你表哥不在家,你外祖母这里就冷冷清清的了。”
“大舅母放心,”周少瑾忙道,“在您回来之前,我会先陪着外祖母的。若是过了元宵节,我去跟郭老夫人说一声就是了。郭老夫人看着冷峻,心底却很好,是个外冷内热的,想必不打紧的。”
沔大太太听了欣慰地点了点头。
既然有心把少瑾留在家里,有些事就得慢慢地放手让这孩子去做。
沔大太太就道:“我年纪大了,低着头找了这半天东西,头有点晕。你帮我把你外祖母开春要穿的衣裳首饰都清理出来,冬天的衣裳首饰放一半进去,留一半,怕有倒春寒。”
周少瑾应了,和小丫鬟们一起帮着关老太太整理箱笼。
她没有想到关老太太还有镶着雪白兔毛的兔儿卧,有大红色宝石像那壁画上菩萨戴的璎珞。
沔大太太含蓄地道:“老人家年纪虽然大了,可也喜欢这些鲜亮的东西。”
周少瑾受教地点头。
下午去了郭老夫人那里拜年。
郭老夫人正在和程池下棋。
程池穿了件宝蓝色素面织锦袍子,映衬着他的面孔更显几分温文清雅。
他浅浅地笑,也学着关老太太的样子给了周少瑾和周初瑾两个荷包。
周少瑾一回到畹香居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程池给的荷包。
居然是两张十两的银票。
周少瑾有些泄气。
池舅舅这样给压岁钱,也太敷衍了。
不过,郭老夫人给她的是金锞子,是五个万事如意的金锞子。
她很喜欢,摆在铺着枣红色漳绒的檀香木匣子里。
周初瑾笑她道:“真是个小财迷。”
周少瑾不以为意,笑眯眯亲手将匣子放进了箱笼里。
这些都是长辈赠给她的,她希望能永远的保留下来,甚至是传给自己的后代子孙。
等初四送走了沔大太太,她就和姐姐每天不是陪着关老太太打牌,就是说闲话,或是陪着在院子里走走,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
正月十二月,沔大太太从浦口写了信回来,说是还要在娘家多呆几天,程诰被何老太爷留下来考校学问,程诣则会留下来跟着何家老太爷读书。
这对四房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关老太太口述,让周少瑾给沔大太太回了封信,让她只管安心地在浦口多呆几天,问要不要送银子过去?程诰什么时候回来?有了准信,这边好给两人送热冷的四季衣裳过去,还有服侍的小厮,也要跟着一并过去。
等到沔大太太再写信过来,已是元宵节。
沔大太太在信里写,她二月初一回金陵,程诰会跟着她一起回来,程诣则留在何家,把程诣的衣裳和惯用的笔墨纸砚让管事送过来就行了。何家老太爷崇尚简朴,小厮什么的就免了,何家有给弟子洗衣服的仆妇,其他的,就得自己动手了。
周少瑾想想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程诣以为自己是去玩的,结果没想到却把自己丢坑里出不来了。
四房虽然对他们兄弟管教严格,可这吃穿用度上却从来不曾少他们兄弟的,程诣这么一下子过上了赤贫的日子,一张脸肯定皱成了腌杏子。
她帮着程诣收拾东西。
三宝不停地抹眼泪,哽咽道:“二爷不会不要我了吧?那我怎么办?”
在周少瑾的印象里,三宝是一直跟着程诣的。
她笑着安慰他:“二爷不在家,可他的东西还在家,你只要好生地守着二爷的东西,大老爷和太太都不会亏待你的。”
三宝眼睛一亮,手脚都轻快了很多。
等到程诣的东西都装了箱笼,上了锁,三宝磨磨蹭蹭地在周少瑾面前不走。
周少瑾失笑,道:“你有什么话就说。”
三宝嘿嘿地笑了几声,讨好地道:“二表小姐,我听说过了元宵节樊祺就要去保定府了?您看我现在也没什么事,要不我陪着樊祺一起去吧?这路上多一个人,胆子也大一些啊!”
年后樊祺还要去趟京城,总不能像上次似的再说去看地吧?想到李氏应该生了,也该带信回来了,她放出风去说给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做了些小衣裳,想让樊祺带去保定府,顺便再给父亲和继母问个安。
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传开了。
想必是有些仆妇一辈子都没有出过什么远门的原因吧?
周少瑾笑道:“这件事可不行。樊祺也是跟着别人一块去,再多带个人,怕是别人不答应。”
三宝不好再说什么,向周少瑾保证:“二表小姐,我一定替二爷把家看好。”
周少瑾点头,赏了三宝一两碎银子。
回到畹香居,她果然接到了保定府的信。
李氏和前世一样,生了个女儿。
周镇很是失望,但还是按着女儿的排序给新生孩子取名为“幼瑾”。
周初瑾觉得不必让樊祺亲自去给李氏送东西:“我们各尽本份就好,走近了未必是件好事。”
就凭李氏把兰汀支给周少瑾处置,她就没办法喜欢这个继母。
“我是想让他去看看父亲。”周少瑾笑道,“父亲这个时候肯定有点难过。”
这倒是。
周初瑾不再说什么,临到樊祺走的那天却把樊祺叫了过去,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道:“这是给太太的,你要记住了,不能亲手交给太太就亲手交给太太身边的李嬷嬷,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
樊祺恭敬地应诺,这次是光明正大地离开了金陵城。
周少瑾问姐姐给了李氏什么。
周初瑾叹气道:“是我向沪大舅母要的求子偏方。”
周少瑾很是意外。
周初瑾道:“我虽然不喜欢她,可也不会有意的为难她。”
姐姐待人很好又有自己的喜恶,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姐姐这样就好了。
周少瑾紧紧地抱住了周初瑾的胳膊。
周初瑾就和妹妹说起马赐来:“……这次能捉住欣兰,他立了首功。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把他就留在我们姐妹身边当差。樊祺虽好,可到底年纪太小,我看就让马赐带着樊祺帮你跑跑腿好了。”
周少瑾愣住。
前世,马赐可是姐姐的陪房。
她重生了,可姐姐还是像从前一样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留给她。
周少瑾摇头,道:“姐姐,还是让马赐跟着你好了,你总不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求了马富山家的吧?就像我跟你说,让你想办法给姐夫送个信,跟他说程家族学的士子们都在研读胡卓然写的《论语新裁》,你就没人可用——我们还是先把姐姐的事安排好,我的事还可以等几年。”
姐姐明年四月份就出阁了。
周初瑾面色微红,没有坚持。
周少瑾松了口气。
这要是把马赐留给她用,岂不是乱了套?
程池那边得了消息,说计家的人会在保定府等樊祺,送樊祺去趟京城。
他眉头蹙了蹙,吩咐怀山:“让人看着他!别像计家的人似的,被他给溜了。”
怀山笑了笑,道:“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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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原本想坚持一下再写三章的,结果有朋友过来,只能两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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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