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
林清婉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她是故意称自己凤体违和不参加元宵宫宴,然后趁着谁都没在意的时候大方地偷溜出宫。
今夜,圆月如盘,春宵正长,却也是顾雪然蛊毒发作的时候。
此刻,她心烦意乱。
繁华街市,良辰美景,看在眼里霎时荒凉无色。
路过月老庙的时候,正是月至中天。
林清婉怔愣地停下了脚步,站在月老庙的庙门口恍惚了许久,才款款而入。
她站在姻缘树下,抬起头看见树上挂着许多的姻缘牌,风一吹,姻缘牌便跟着轻轻地晃动,发出清透的响声,像情人间动听的甜言蜜语。
你侬我侬。
却仿如前尘旧梦,太不堪。
月老庙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以前的月老庙香客不断,以前的她们相约白头。
姻缘树下,林清婉依偎在顾雪然的怀里,他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穿过她的发间,她听见他说,清婉,如果时光不变,月老为证,此生雪然不愿负你。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深深地叩击着她的心。
只是,如今,月老庙依旧香火鼎盛,而她和顾雪然,万般情爱俱已成灰,他的身边没有她,她的身边也不是他,她们之间唯一不变的是那个来不及实现的如果。
不愿,不愿负你,仅此而已。
往事汹涌。林清婉的眉目似月光,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姻缘牌看,那上面的字迹有些已经模糊了,有些才刚刚写上去,这些都象征了爱情最美好的誓约。
“世上会有真的爱情吗?一块姻缘牌真的可以栓住两个人吗?”林清婉哀哀地想着,眸光晦暗。
她困顿地摇了摇头,露出凄迷的神色:“不会有的,这些全都是骗人的。”
因为,顾雪然对她的伤害,是她对爱情的全部理解。
“这块姻缘牌一定会保佑我们,月老为证,你以后休想抛下我,我要和你白头到老。”
花前月下,耳边传来情人间娇憨而甜腻的誓言,信誓旦旦。
可是,林清婉冷冷地弯了唇角,眼角眉梢全是不屑。
她嗤之以鼻:“如果真的很灵验的话,为什么我和顾雪然无可挽回,势如水火。”
顾雪然,你怎能如此待我。
至今,林清婉仍会不甘愿。
她的心微微一痛,曾经,她和顾雪然也站在她现在站过的地方,亲手挂上姻缘牌,也说了一些缠绵的情话。
那一刻,他们相恋一场,风花雪月。
夜风清凉,姻缘牌随风翻飞,林清婉突然浑身一震,仿佛时光回放,那姻缘牌上赫然写着的是她和顾雪然的名字。
顾雪然在左,林清婉在右。
一目了然。
有一种凉意直达心间。
头顶,烟花漫天。
当灰烬落尽,林清婉颤着双手解下那块姻缘牌,她小心地捧在手心里,上面的字迹依稀辨不出来了,她轻轻地摸着,来回地,似有不舍,不舍到心痛,不舍到痉挛。
是的,姻缘牌上的字迹就像她和顾雪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清风明月,没一点波澜了。
“顾雪然,我和你,我们是真的错过了。”
月光落在林清婉的眼眸里,忧伤连绵泛滥成灾。她缓缓地垂下了双手,却用力地握紧了那块姻缘牌。
她和顾雪然的姻缘牌。
林清婉的心就这样痛了起来,如锥凿一般,剧痛难忍。
她清冷地一个旋身,离开了月老庙。
她的心这样的疼,没有意义了。
夜色清冷,乍然雾色朦胧。
林清婉呆呆地立在街上,突然怔忡惊愕。
而后,静默,凝视。
林清婉的对面也站着一个人,一身的华衣锦靴,邪魅俊逸。
是慕容云澈。
他含笑望着她,略有苛责:“皇后不是抱恙在身吗?为什么不在凤霞宫里?”
林清婉微顿,下意识地把手缩在宽大的袖笼里,可如此轻微的一个小举动也教慕容云澈真切地看在眼睛里。
她许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苦衷,她的辩解,不是慕容云澈想要的答案,她满腔浓密的思念,是对另外一个男人,不是为他。
慕容云澈走到她的身边,拉过她隐藏在袖笼里的手,霸道地抽出那块姻缘牌,于是他看见了上面的名字。
于是,有什么灼痛了双眼。
他抬头,狠狠地看着她。
“对不起。”林清婉忽然觉得愧疚,她垂下了头,不敢再看慕容云澈愈加寒冷的眸光。
慕容云澈牵动唇角,一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愿,他奸诈地咧嘴嘴,有一些的顽劣,他问:“为什么要道歉?”
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慕容云澈气得咬牙切齿。
慕容云澈的指尖微凉,这样亲密的碰触令她心尖轻颤,她缓缓地抬起头:“臣妾不是有意欺君,皇上能原谅臣妾吗?”
“如何原谅?”慕容云澈挑衅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极为低沉,“朕要的一切,你能给吗?你愿意给吗?”
林清婉怔然,很久,很久。
她笑了笑:“如果皇上不能原谅臣妾,那臣妾自是没有活下去的必要,所有的所有,臣妾给得起的无非就是一条命。”
她倨傲地看向他,眼波安详静谧。
慕容云澈震颤,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后退一步,微蹙的眉头刹然忧伤,他冷笑:“在你的心里,朕是这样残暴的一个人吗?这么多的岁月,你对朕的认知只限于此吗?”
夜幕深沉,慕容云澈凝望她的眼神是这样的深邃,夹杂着几分的幽怨,几分的失落。
林清婉摇头,微微颦眉:“皇上给过臣妾了解你的机会吗?皇上的心里永远只有言贵妃,何时为臣妾留个位置?”
慕容云澈心有不悦,脱口道:“朕就是不放心你,所以去凤霞宫找你,可是你却不在,当朕找遍了整个皇宫也看不见你,那一刻,朕很害怕,害怕你就这样消失了。”
慕容云澈再次握紧林清婉的双手,阴霾如烟消散,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清婉,那个赌约是朕输了,朕为你心乱了。”
林清婉的心猛地紧缩。慕容云澈说,说他爱上了她。
林清婉却是漠然地摇头,她说:“我不信。”
她的眼中一点意乱情迷的痕迹都没有,反而换上了防备和猜忌,清寒又凌厉。
慕容云澈的爱情越是盛大,背后的算计就越是深重,她跌了一次,不可再愚蠢地被爱情迷失了自己,傻傻地自投罗网。
慕容云澈俊朗地挑眉:“朕会让你相信的。”
他不容分说地拉着林清婉往回走,直到进了月老庙,也拿过一块姻缘牌,写上了他和林清婉的名字,然后挂在姻缘树上,一切行云流水般自然。
林清婉怔愣地看着慕容云澈做完所有的事情。
她凄然一笑:“皇上何苦枉费心思,如果月老真的有心,这个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怨偶。”
慕容云澈置若罔闻,他把林清婉原来的那块姻缘牌也一起挂上去,他说:“清婉,你应该要忘记雪然了,你不可以背叛朕,一点也不可以,你非但要忠于朕,你还必须要爱上朕,因为朕已经爱上你了。”
林清婉惊讶,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企图避开慕容云澈。
她愤怒地指着姻缘牌,凛冽责问道:“这算什么?你喜欢我?你之前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情,也是你爱我的一种方式吗?你纵容宠溺霍芷言,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推上风口浪尖,难道你对我的爱就是这样的吗?”
忽然有泪滑过脸颊。
“你要我相信你,相信你什么,你的无情?你的残暴?你的虚情假意?你的阴谋算计?”林清婉眯起双眼,一瞬不眨地睇视慕容云澈,心中的悲伤怨怼难以掌控。
她已经心力交瘁。
慕容云澈心中一软,把愤慨的林清婉抱在怀里,温柔低喃:“清婉,从这一刻开始,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林清婉挥拳,拳头凌乱地落在慕容云澈的胸膛上,皆沉稳有力,他不吭一声,任由她发泄。直到林清婉打累了,软在他的怀里无声地哭泣。
慕容云澈不知道这是喜还是悲。
“清婉,你相信我一次,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立无援,我更不会无端地伤害你。”慕容云澈为自己据理力争。
“誓言再美,有一天,我还是会一无所有,还是会死在你的手上。”林清婉满目哀凉,“我不是霍芷言,我是林清婉,如果我选择相信你,我的一生都将颠簸不息,难有安宁。”
慕容云澈眼中风云骤变,怔愣:“所以,你选择背弃朕?”
沉默。
慕容云澈苍白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越发沉不住气:“回答我。”
林清婉缓缓地闭上眼睛,褪下先前的乖张,淡淡道:“皇上高看臣妾了。”
追根究底,往往太残忍,现在这样就好。
慕容云澈满意地笑了。
然后有温热的唇落在她冰凉的唇上。深蓝天幕,深沉得诡异,夜空忽然暗淡了许多,似染了一层又一层的清冷。
夜,忽然就冷清了起来。
霍芷言一夜难免。
她负手而立,如星的冷眸闪着寒凉的光,她的身后跪着一个黑衣人。
“皇上真的在宫外遇见了林清婉?”霍芷言口气微凉,眼中有彻骨的恨意,她故意提起林清婉,一来是想抛砖引玉试探慕容云澈,二来也是她精心布的局,她不能坐以待毙。
不想,听到了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她愣了,痛了。
她的心豁然抽搐不停。
慕容云澈何时这么听话,或者说,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地在意林清婉。
霍芷言的心里是怨恨的,她更加地嫉妒林清婉,就像从前其他的嫔妃嫉妒她一样。
黑衣人点头,惜字如金:“她们后来去了月老庙。”
霍芷言眉头一皱,她漫不经心地抿唇冷笑,不用黑衣人说什么,她的心中都有数,她仰头冷笑:“男人到底是靠不住的。”
“若没什么事情,属下先退下了。”对霍芷言,黑衣人心有忌惮,最会察言观色,这会儿感觉霍芷言的异样,一心担心自己会死得冤枉,急急地想离开。
霍芷言转身,面色铁青:“还没查出林清婉的真实身份吗?”
黑衣人惊恐,颤声:“属下无能。”
霍芷言的声音顿然虚无飘渺,她云淡风轻地笑:“一年之期将至,本宫不希望你成为第九个人。”
温婉的淡笑之下,她本也是残酷嗜血的人。
自从霍芷言入宫以来,她一直暗中在培植势力,也一直在调查林清婉,她对林清婉的身份一直都很怀疑,可是九年过来了,也死了八个人了,就是一无所获。因为,早在林清婉离开燕国之前,燕皇就已经对外宣布天那公主的死讯,所有的布局都是滴水不露的,而且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林清婉会是燕国的长公主,以及一个父亲,燕皇的野心和狠心。
“属下明白。”黑衣人言简意赅,面色凄惶地消失在将亮的天际。
然后听见一阵破碎的响声,霍芷言愤恨地摔了一个又一个的花瓶,她面目狰狞:“林清婉,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这个后位本来就是属于本宫的,如果不是你,本宫的心愿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落空?本宫低估了你。”
霍芷言凄然冷笑,是那么地不甘愿,她眯起了锐眸:“互不相识前,你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你又来抢走我的所有,师兄已经被你害死了,我不会再让你为所欲为。”
她悲恸大笑,晶莹的水眸粉泪滚滚,她慢慢地,绝望地蹲下身,目光一寒:“前半生,你害我一无所有,后半生,我要你痛不欲生。”
霍芷言有些嘲讽地闭上眼睛,她的眼泪灼热汹涌,然后沿着她紧闭的眼角,不可抑止地滚落,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如何能就此罢手。
她和林清婉必须是敌人。
岁月寂静,如此风平浪静地过了许多日,却静得像是山雨欲来。
等林清婉和顾雪然再遇,已是三月,草长莺飞。
这一日,风暖花香。
这样的相见,有些始料不及,还有一些的怔忡,和欢喜。
煦暖的光线里,四目相错,目光忽而缱绻,忽而沉痛,清晰得像雨后的青山,渐渐疏凉似风,淡静如水。
谁都没有开口,仿佛谁先开了口,便泄漏了心底那些薄弱的执念。
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顾雪然稳了稳眼中的波澜,风流倜傥的眉眼散开清淡的涟漪,他温和地笑:“许久不见,娘娘过的好吗?”
林清婉浅笑盈盈,明媚的光影正好藏下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哀怨。
她淡雅如水,言语温婉:“承蒙顾相还记挂着本宫,本宫很好。”
顾雪然的脸色忽然苍白,刻意望定她冷漠的目光,却也只能微微地叹息。
心里不是没有难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如针扎一般。可是,林清婉的憎恨和报复,他只能容忍。
林清婉看不清顾雪然的神情,但是她听见他说:“娘娘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无可奈何,重要到,值得你这样的委屈自己?”
林清婉震惊地看着他,错愕的目光慢慢锐利如刀,她清淡地冷笑了一下,眉梢微扬:“知道本宫为何可以活到现在,因为知道本宫秘密的,都已经死了。”
顾雪然怔然,他勉强露出一抹浅笑,同样言语犀利:“娘娘想要的,恐怕就是把自己的性命陪进去了,也还是枉费心思。”
林清婉脸一沉,眸中寒光乍现:“顾相,你这是真心为本宫好,还是在看本宫的难堪,如果是后者,本宫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本宫的心里没有人命,亦没有成败,本宫想要的,即使最后烟消云散,本宫都不会后悔。”
顾雪然一颤,目光落在林清婉的脸上,这张脸依旧明丽动人,他太清楚,眼前这个熟悉多年的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温婉善良的林清婉。
他的心,就这样倏忽痛起来,如刀割。
他笑着对她说,可是在林清婉看来,这样的笑容是她要不起的,他说:“娘娘要的是荣华富贵,可是微臣希望的是娘娘能快乐幸福。”
他的目光似月光,温柔地落进她的心间,缱绻许久。
林清婉也笑,却是寒凉:“本宫的幸福曾经在顾相的一念之间,从前是本宫年少无知,以为幸福能够强求,今时今日,本宫已然明白,别人允诺的幸福都是虚妄可笑的,真正的幸福是可以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靠一张花言巧语的嘴巴。”
年少无知?强求?虚妄?
眼前的人还在身侧,可曾经的幸福快乐像天边的云霞,已经消散变换了。
顾雪然的心底一阵震颤,如今的他就像走进了一场困局里,林清婉早已抽身而出,而他却久久徘徊。
顾雪然满目空茫,低喃:“如果有一天,娘娘所有的付出都是不值得的,娘娘会后悔吗?想得到什么,就必须要有更大的付出,娘娘想清楚了吗?”
林清婉心下一惊,觉察顾雪然话中有话。
林清婉的脸上挂着笑容,不动声色:“本宫每走一步都不曾想过要回头,你我要走的路不同,就算有朝一日本宫沦为阶下囚,顾相也可以当从未认识本宫,因为顾相最大的本事就是见死不救。”
顾雪然蹙眉,眼神忽然深邃幽冷,他轻声:“微臣告退。”
不欢而散。
始终是自己一个人的选择,只能孤军奋战。
错身,不同的两个方向,像姻缘牌上的那两个名字,曾经亲密相依,如今遥遥相对。世界上最悲痛的憾事,不是对面难相逢,而是明明握紧了彼此的手,却还是错手而过。
或许,命中注定如此。
顾雪然怅然地回过头,看着林清婉盈盈的步姿,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潸然的眼神渐渐迷蒙如水。
可惜,林清婉始终不曾停下脚步,更加不曾回过头来。
所以她看见了慕容云澈,看见了他唇边微扬的笑意,看见了他越过她肩头的目光,凛冽如寒风。
顾雪然也看见慕容云澈对面打过来的眼风,他尴尬避开,慌乱的视线有一些被撞破的狼狈。
慕容云澈对着顾雪然微笑,眉梢有不明意的挑衅和炫耀。
他随意地把手轻放在林清婉的腰间,慢慢加深力道,林清婉被迫撞进他的怀里,她身子一震,抬头看见慕容云澈幽深的双眸有炽烈的火焰,染着危险的寒气。
他勾唇微笑,黑瞳深深:“雪然,朕正找你呢。”
顾雪然淡定地面对相拥的两人,眼中风云尽退,清淡的瞳孔清澈地不染一丝的杂质。
他站定,永远都是这样的温和淡静,含笑等待慕容云澈的后半句。
“你想过要续弦吗?圆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顾氏一脉总不能在你身上断了香火?”
慕容云澈说中两人的痛楚。
林清婉和顾雪然的心头俱是一紧。
林清婉疏淡的眉目忽然增添了些许的阴郁和惆怅,她失神了,她心慌了,犹如置身于兵荒马乱的战场上,她失了镇定。
顾雪然低头,声音极低:“不管圆月能否醒来,我都不能言而无信,我答应过她,今生不会背弃她,更不会另娶他人。”
林清婉听见顾雪然这样说,猛然回神,他的话刺痛了她,她下意识地看着顾雪然,她在他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欺瞒的慌张和掩饰。
慕容云澈含着兴味的笑意:“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很正常,圆月那么通达的一个人,她会体谅你的。”
顾雪然摇头:“皇上不明白,时光会变,但圆月是永远不会变的,只有她一个人至始至终站在原地等我,只有她一个人会为我忧心为我伤悲,她的这份情,雪然辜负不起。”
林清婉暗笑,顾雪然为她筑建的世界早已经塌陷,有关她们的一切都已经如数翻过去了,圆月才是顾雪然的现在,她再有妄念,她们两人也已经是回不去的君和臣。
林清婉的皓眉斜飞入鬓,她从慕容云澈的怀里抽身抽来,款款笑道:“皇上说的对,圆月会包容顾相妻妾成群,可是这样贤良淑德的一个女子,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已经够惨了,皇上忍心别的女人再分走她仅剩的一点夫妻情吗?”
或许,有一天,圆月会醒过来,顾雪然对她的歉疚是她最大的筹码,即使她曾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圆月全部的幸福,就是顾雪然。
慕容云澈摸摸鼻子,戏谑地看着林清婉,幽幽地笑起来:“到底是姐妹情深,皇后这私心可会害得顾家绝后的啊。”
林清婉看定顾雪然,似是而非地笑:“子嗣固然重要,但如果一个人总是失信与人,那百年之后,顾相又有什么面目去见顾家的列祖列宗。”
“圆月一定会醒过来的。”顾雪然的声音很低沉,他满目温柔,他说,“因为她知道我在等她。”
慕容云澈伸手拍拍顾雪然的肩头,但笑不语,他复又拉着林清婉的手,笑着转身离去。
慕容云澈低下身,靠近林清婉,这样的姿势在不知明的人眼里是暧昧而亲昵的。他邪魅地弯唇:“刚才皇后似乎特别在意雪然对圆月的那番心意?”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却是凉凉如水,她的眸子闪着星子的光亮,淡笑:“臣妾不过是将心比心,如果皇上不是帝王,臣妾也是希望皇上的身边永远只有臣妾一个人。”
“是吗?”慕容云澈狐疑地笑,眼角泄露了一丝别具深意的精光。
林清婉心中清明如镜,不恼不怨,看着天边的聚散不一的浮云,弯起点点笑意,全是优雅。
“皇上太小看臣妾了,臣妾不是输不起的人,爱,要爱的轰轰烈烈,不爱,也要走的潇潇洒洒。”林清婉睫毛微动,有一种宁静的美。
慕容云澈微微动容:“你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很多感情,很多得失,很多恩怨,要在你冷静的时候才辨得清。顾相的背叛也好,皇上的算计也好,过往种种,一切譬如昨日死,臣妾只想活在当下,珍惜当下。”
林清婉抬头殷殷地看着他,笑如芙蓉花开。
她知道,慕容云澈信了,因为她看见他眼中深情的光亮。
她们相拥一起,渐渐消失在花廊的尽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