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就要走了吗?”林清婉唤住慕容云澈,淡淡的语气好象酝酿着天大的阴谋,正磨刀霍霍蓄势而发,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现于人前。
慕容云澈转身,眸中掠过一丝不悦的探究,问:“皇后还有何事?”
林清婉轻扬唇角:“不是还有两个黑衣人吗?”
“他们?”慕容云澈沉吟了片刻,重新审视着林清婉,口气肃然,“朕已经答应放了莲昭仪,你还想怎么样,那两个人必须要死?”
慕容云澈以为那两个黑衣人是林清婉的人,所以当她提及他们的时候,慕容云澈十分的恼火。
“他们当然要死了,臣妾提起他们,不是想为他们求情,因为他们根本就是罪有应得。”
“他们不是你的人吗?”慕容云澈怔忡,低沉的质问声略显冷硬。
林清婉寡淡地冷笑:“他们是玉静宫一案的帮凶?”
掀起惊涛骇浪。
慕容云澈的眼中好象凝着一层冰霜,阴霾骤现:“皇后,凡事适可而止,这天底下不是你林清婉才会把人玩弄于股掌。”
“皇上不高兴臣妾比言贵妃早一步找出真凶,但事实就是事实,人命关天,臣妾怎么敢信口雌黄欺君枉上?”林清婉说的正气凛然,干净的眼神里找不出一点的戏谑。
慕容云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半信半疑:“你知道真凶是谁?”
一丝浅笑凝在唇边,林清婉脱口道:“这人言贵妃也知道?”
就好象平静的湖面上乍起了风雨了,慕容云澈的心里波澜涟涟,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清婉,最后目光定在霍芷言的身上。
“芷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慕容云澈眉宇纠结,一向温和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淡漠和犀利,质问:“你和皇后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知道真凶是谁,仍让她逍遥法外?”
几乎是这对视的一刹那,霍芷言好象听见心里一阵清脆的响声,那是长久以来慕容云澈对她的信任。
自古君王多情亦多疑。
心里闪过几许难以名状的哀愁,她缓缓忙上前,垂眸道:“臣妾没有证据,所以不敢冤枉无辜。”
林清婉不动声色地微笑:“不是妹妹你有心护短吗?”
“凶手是芷阳宫的人?”慕容云澈心中大惊,大喝一声,“是谁?芷言你告诉朕,这个人是谁?”
慕容云澈即心痛又失望,原来在霍芷言的心里他不是最重要的,他的快乐,他的安危,不是她首要考虑的东西。她包庇凶手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还是她怕他会怪她管教无方,又或者她和林清婉一样,满脑子的阴谋诡计。种种猜想在慕容云澈的脑海里闪现,他的心里生出了彷徨,夜夜与他耳鬓厮磨的人,他却觉得他自己从来没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霍芷言努力地保持着面上的淡静,牵过碧荷的手,把她拉到慕容云澈和林清婉的跟前,淡漠道:“姐姐,可是她了?”
碧荷应声跪下,一颗心跌进了谷底。
霍芷言一手贴在腹前,一手挽在身后,姿态优雅,只是眉间突然变得清冷,里面有很淡很淡的一点哀伤。
林清婉颔首微笑,然后慕容云澈看见她点头,微微有些错愕。
殿内,枯井一般的沉寂。
等他回神的时候,目光里是那两个黑衣人。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慕容云澈神情威严地看着底下的人,正色道:“皇后,你可要好好地说,因为你照样是拿命在玩。”
林清婉对慕容云澈行了一个礼,走到碧荷面前,道:“你承认他们是受你指使,所以才会去刺杀莲昭仪?”
“是不是我承认了,娘娘会网开一面,饶了他们?”碧荷的脸上没有惊慌,亦没有害怕,只有哀伤,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林清婉回头看了一眼慕容云澈,眉眼黯然地摇头,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要承担,律法是用来警惕世人要循规蹈矩,如果每一个人做错了都可以无罪赦免,那要律法做什么?”
“他们只是一时被我迷惑,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奴婢知道错了,娘娘,奴婢知道错了,你要罚要杀,奴婢一力承担,只求娘娘能够放他们一条生路。”碧荷抓住林清婉的裙摆,苦苦哀求,声泪俱下的模样我见犹怜。
林清婉轻轻一叹:“碧荷,如果当日你能这么想,何至于落到如斯田地,如今,又岂是你一个人可以承担的?”
“碧荷姑娘,你不要求她,我等能为静妃娘娘而死,也总算报答了她的恩情。”黑衣人激昂陈词,一腔的正气,看得出来,他们是有一些气概的,却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林清婉突然起了恻隐之心,喟叹道:“静妃死了那么久,你何必又重挑事端?”
“静妃娘娘那么年轻就死了,还背上失德失贤那样的骂名,可是她呢?”碧荷突然瞪着霍芷言,迷梦泪眼里愤恨清晰可见,她指着霍芷言,恨恨道,“她不是一样耍尽手段,凭什么要静妃娘娘以死谢罪,她却享尽荣华富贵?”
林清婉看着霍芷言,暗中冷笑,佯装恐吓碧荷:“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言贵妃心地仁慈,从不与人争一日长短,你再出言污蔑本宫可要依法办事。”
“奴婢有说错吗?娘娘若不信大可亲口问她,为什么明明知道那碗补汤加了藏红花,她还要喝下去。她宁愿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要铲除异己,她简直就是蛇蝎心肠,她这种人早该死了。”
碧荷本就愤恨不甘,如今被林清婉这么一挑拨更是怒火中烧,她鄙夷地啐一口,大声骂道。
慕容云澈忽然眼睛一亮,更多的是难以相信,他双目凶狠,怒道:“混帐,你为了脱罪,给自己编这样的一个谎言,你做这么多的错事,事到如今不但不知道悔改,还满嘴的恶言中伤,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管你有怎样的苦衷,不管你的那些苦衷有多堂皇冠冕,你都必须要死。”
碧荷却厉声喝向霍芷言:“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就不要否认。”
“芷言,告诉朕,不是这样的,我们的孩子是被静妃害死的。”慕容云澈眉宇纠结,也句句紧逼,他不相信淡泊出尘的她至始至终都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她怎么敢承认,以前她为了争宠不折手段,现在她为了做皇后竟然连静妃显灵这样荒唐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区区一个孩子,她怎么下不了手,她那么得宠,日后想要个孩子那还不容易吗?”
这回,慕容云澈没有暴躁愤怒,他高高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睇视着霍芷言,眼神冰冷而锋利,以一个帝王陌生的口吻问道:“回答朕,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霍芷言眼中的清泪泫然欲下,露出微凉的一抹笑意,和泪笑道:“如果在皇上的心里已经认定了臣妾就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臣妾解释再多也都是枉然,臣妾无话可说。”
霍芷言欲语还休的看着他,慕容云澈看着她许久,想听她解释一言半句,可是最终,他等到的只是霍芷言轻轻转过了头,一双盈泪的水眸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慕容云澈一顿,这一切让措手不及,他目瞪口呆,他唯有定定地看着她,心底划过阵阵悸痛,那个心目中干净温和的人在摇动的烛火中渐渐破碎,渐渐模糊,然后灰飞湮灭。
林清婉退到一边冷眼旁观着,烟眉斜飞入鬓,一脸端庄得体的浅笑,道:“妃子间的争斗历来屡见不鲜,皇上无谓再深究下去,就像言贵妃说的那样,如果你真喜欢她,无论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你都会喜欢她的,不是吗?”
慕容云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收回落在霍芷言身上的目光,冷声道:“碧荷,你还有其他的同谋没有?”
“没有。”
“若没有,那件锦裳你是如何得来的?若没有,那硫磺又是哪里得来的?”林清婉眸光清冽,冷到了极点,道,“你费劲心机为静妃报仇,锦绣和流苏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娘娘…”碧荷惊得怔愣无言。
“本宫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忍过来,还放不下仇恨呢?”
“因为我无时无刻不想霍芷言死,但是我知道仅凭我一人之力根本就不能为静妃娘娘报仇,我每天呆在她的身边伺候她,可是我无从下手,我不能做在食物里下毒这样愚蠢的事情,后来我忽然想到我应该让她活着,我要让皇上看清楚她伪善丑陋的一面,我要她失宠,我要她在寂寂冷宫中孤独终老。”
碧荷冷笑:“所以,我利用小因对我的信任,我烧死了她,然后散布谣言,我还在娘娘的茶盏里下毒,让娘娘更加确信静妃娘娘的死和霍芷言有逃脱不了的干系,静妃娘娘所受的委屈和冤屈,我要霍芷言也亲身体会,今日我不能为静妃娘娘报仇,但是他日霍芷言一定不得好死。”
碧荷忽然凑到霍芷言的面前,放肆地恣笑,道:“你这么喜欢争宠,可要趁自己还有几年的如花美貌,使尽手段巩固自己的地位,因为你霍芷言和静妃娘娘并无什么两样,皇帝能逼死她,你亦不能例外,就算如今静妃娘娘冤死,至少她还有大皇子,可是你呢,你什么也没有,你生不出儿子,母凭子贵,你霍芷言这辈子休想还有这样的机会。”
霍芷言一退再退,碧荷的咒语太狠了,她,花容惨淡。
“这是静妃的意思吗?”林清婉低叹,道,“如果静妃泉下有知,你这样做,她是会高兴还是觉得难过。她救你,是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她宁愿死是因为她希望子俊能好好地活着,可是现在你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他们当中有些日后可能会飞黄腾达,也有可能出宫寻得归宿,可是现在他们只有等死,你认为你这样做就是在报答静妃吗?”
碧荷看着林清婉,苦笑:“皇后娘娘,我不明白我这么做究竟错在哪里?”
“你没有错。”
碧荷颓然问道:“那我又输在哪里?”
“你也没有输。”
碧荷有些不甘,她的目光忽然染满痛苦之色,怨道:“那为什么连老天爷都不帮我?”
林清婉顿了许久,轻声道:“命数。”
一切都是命数,如果不是让林清婉知道原来慕容子俊认识碧荷,她怎么会茅塞顿开,找到破案的光健,借用莲昭仪被冤魂上身引出真凶;如果不是碧荷对慕容子俊起了恻隐之心,她忍辱负重多年怎么会一朝败尽。
尘埃落定,尘归尘,土归土。
天色将亮。
亲爱的亲们,春节快乐,情人节快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