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花，是一种急性毒药，中毒的人，会莫名的悲伤，所有隐藏在心底最隐秘最脆弱的难过都会像旋涡里的暗涌，眼泪无可抑制。但对人的身体侵害不大，一般清毒丸就可以轻易解了它的毒性。
林清婉还在昏睡中，慕容云澈守着她，她苍白的脸，紧蹙的眉，让他的心微微的收缩，有一点点的疼。他贪恋林清婉那双清冷的水眸，那里总是透着自信和倨傲，和他的嫔妃不同。
以前的慕容云澈定然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担心林清婉的生死。
幽幽醒转，林清婉对上一双焦虑的眼，含着暖色，曾经他也在慕容云澈的眼里看见这样的温柔，只是那个时候是为霍芷言，现在是为她。
对视久了，方觉有些不妥，林清婉错开目光，虚软地微笑：“皇上担心臣妾？”
“皇后觉得受宠若惊？”慕容云澈戏谑地笑，却没有往日里的针锋相对。
林清婉撑着起身，靠在软枕上，苍白的脸因为稍微的吃力而微微泛红，慕容云澈细心扶着她，然后体贴地为她掖上被角，惹来林清婉感激地微笑，或许从这一刻起，是他们更为用心角逐的开始，他们心知肚明。
林清婉清楚，要让燕王如愿以偿，她必须争得慕容云澈的爱，为她赴汤蹈火毁天灭地。而慕容云澈也明白，要把林府彻底铲除，他也必须让林清婉爱上他，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
于他于她，爱情都是成功路上的那块垫脚石。
林清婉不言，当是默认，一双美目巧笑盼兮，似流光溢彩，照进慕容云澈的眼眸里，熠熠生辉。
慕容云澈的心里像被谁投了一块石头进去，荡漾着圈圈的涟漪，正如他此刻眼睛里潋滟的波纹，漫不经心地问：“昏迷前，皇后最后想到的是什么？”
“皇上为何这么问？”几乎是迟疑了一下，林清婉还是淡淡地笑了。
“皇后如实相告即可。”慕容云澈风轻云淡地笑，却暗含凌厉。
慕容云澈不是多话的人，也不是有耐性的人，所以林清婉并不赘言。
林清婉沉默地微笑：“臣妾知道有皇上在，臣妾不会死的。”
慕容云澈一味地和颜悦色：“皇后不怕错信了朕？”
“皇上不会让臣妾死的，臣妾如果死了，这后宫之中不是少了很多让皇上觉得有趣的事情吗？”林清婉斜着头，殷殷地看着慕容云澈，满眼都是顽皮的笑意。
慕容云澈一怔，随即舒展了笑容，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没有再对她冷言冷语，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挖苦她：“皇后对自己倒是自信。”
“臣妾重不重要，皇上的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慕容云澈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但林清婉也没必要装做无知，她神采飞扬地扬一个眉梢，纵使千军万马纵横而来，怎敌她倨傲的一抹冷笑。
慕容云澈沉沉地看着林清婉，勾一个邪佞的深笑：“皇后不像是自做多情的人，莫非是在向朕暗示什么？”
许久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林清婉觉得全身有些酸软，意兴阑珊地合上眼，言语冷淡：“如果皇上心里明白，就不应该多此一问，如果皇上心里不明白，那就当臣妾是在自做多情。”
乖张，目空一切。所有骄傲的男子都容不下林清婉这样的女子，可慕容云澈偏偏又欣赏她这样张扬的个性，他的身边已经有太多阿谀奉承的女子，林清婉就像是深海里那颗最为明亮的夜明珠，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她的光辉。
慕容云澈笑语宴宴：“朕应该明白吗？”
林清婉的目光清冽明亮：“皇上是九五之尊，当然不需要明白平常人的心思。”
闻言，慕容云澈的笑容更繁盛了。
“是不需要吗？朕怎么觉得用不配来形容更符合皇后的心里话？”慕容云澈语珠温润，俊秀容颜平静如湖，看向林清婉的眸光却浸着早春的峭寒，目光相交时，就如置身于寒潭之底，入骨的冷。
“皇上喜欢怎么想，臣妾不敢妄加揣测圣意。”顿了一下，林清婉浅淡地笑，“也不感兴趣。”
慕容云澈微怔，故做清闲地提起：“雪然两日未来上朝，皇后有兴趣知道到底为何吗？”
“他就是死了也不关臣妾的事。”林清婉卸去了最后的优雅，双目沉沉，带着些微的不快。
猜忌和试探，林清婉疲于应对，和慕容云澈这样的人交手总是有些凶险，她恍惚觉得自己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一时，各自静默。
慕容云澈觉得林清婉大可不必说的这么绝情，可是回想过后，又觉得这样才是林清婉的真性情。
“是吗？”慕容云澈狭长双眸微眯，意犹未尽地勾唇微笑：“比起自己的荣华富贵，别人的生死确实是微不足道。”
慕容云澈双目锐利阴冷，林清婉平静地看着慕容云澈看着自己，眼里荡开的水波像是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唇间生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臣妾自入宫那一刻起就已经再世为人，过去的人和臣妾已经毫不相干，所以别人或生或死，与臣妾何干？”
机关算尽，谁曾认命过？
慕容云澈假装诧异：“雪然也是别人？”
林清婉横他一眼，邪魅冷笑：“皇上希望他是臣妾的什么人，又或者说他应该是臣妾的什么人？”
一股寒意从慕容云澈的心底窜到他的眼睛里，弥漫着冷月一般的冰霜，冷色：“皇后撇得这般干脆利落，让朕不得不猜想皇后是不是在欲盖弥彰？”
“皇上能告诉臣妾，臣妾应该怎么说才能令皇上满意？”林清婉暗暗握紧了拳头，“皇上一直都知道臣妾的心里还有顾雪然，何必再浪费大家的时间去求一个根本就没有意义的答案。对顾雪然，臣妾爱也好，恨也罢，不都是皇上一手造成的吗？现在皇上在乎什么，介意什么，不都已经迟了吗？”
“林清婉，你知道说完这一番话的后果吗？”慕容云澈的脸上喜怒难辨，一贯的阴郁。
林清婉的眼里闪过一丝狭促的短笑：“皇上棋差一招是技不如人，怎能迁怒任何人，臣妾自问无过。”
“皇后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怒意乍现，慕容云澈隐隐有些不快。
“臣妾错在哪里，请皇上明示。”林清婉的脸上一点惧意都没有，淡淡地笑，彻底惹恼了慕容云澈。
寝宫里到处都是火药味，两人剑拔弩张，风雨欲来，连屋外的宫人都退避三舍以求安然。
慕容云澈欺到林清婉的面前，狠狠扼住她的下巴：“你以下犯上藐视天威，朕就是赐你凌迟之罪又有谁敢有异议？”
“除了身份地位，皇上哪一点值得臣妾去尊重，你从来没有把臣妾当做是你的妻子，你又有什么资格拿丈夫的身份强迫臣妾一定要忠于你，退一步来讲，臣妾哪里不贞不洁？”
林清婉说的很慢很淡，她根本就不担心激怒慕容云澈会有怎样的后果，因为她笃定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但这一次她显然是错了。
因为慕容云澈气得拂袖离去，并扔下狠话，如果林清婉半月之后没有找出凶手，就当无能废除后位。
林清婉一笑置之，云淡风轻，连做出慌张的样子都不会。
良久，曦光微露，淡蓝的天幕渐渐绯色一片，林清婉抬眸看一眼，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