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时节的江南,多雨,这雨又下的不大,迷迷蒙蒙的,且一下就是连着好几天,叫人感觉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连带着心情也会变得湿湿。
入夜时分,街上的店铺都早早地关了门,只余下门廊下的气死风灯,随风轻摆。
打更的更夫身上穿着蓑衣,手里拿着家伙,腋下夹着提灯笼的杆子,嘴里平时吆喝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改成了“天雨路滑,行路小心”。
忽然,几道黑影从更夫身旁的屋顶一闪而过,打更的偏过头看了看,没人啊?唉,年纪大了,眼花咯!
“梆梆,天雨路滑行路小心”
更夫走远了,屋顶上露出两颗脑袋来,接着,两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朝着飘香街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晚的临安城,只有飘香街所在的城西在起更时分还是灯火璀璨的,各家**门前高挂着大红灯笼,将湿滑的路面照的只泛红光。
起更后,**里大多已经关上了大门,只留着一扇小门,供晚归的客人进出。街上来往的行人也少了很多,只偶有马车拉着寻欢客出去。
**里,娇声莺啼和着音律声时不时地传出来,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脂粉香气,熏得屋顶上的耶律明德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见莫凡盯着他看,明德做出个很无奈的眼神,没办法,这里的味道实在太冲了,我鼻子受不了。耶律明德的鼻子有些敏感,最怕闻到浓烈的脂粉味了。
莫凡摇摇头,带着明德几个纵跃,来到了浣香楼的屋顶上。他偷偷地揭开屋顶的几块瓦片,一道光线从里面露了出来。明德好奇地凑过来向下看去。
屋内,一个女子正在坐在桌前看什么东西,瞧那物事的样子,应该是账本。女子一边翻看着,一边用笔在一旁的白纸上写写划划。
忽然,有人敲门,女子头也不抬的问到:“谁啊?”
“冬菊,是我。”是个男人的声音。
只见那女子赶紧放下了手里的帐册,来到梳妆台前,掀开镜子上的罩布,看自己是否有不妥之处,一边整理着一边叫到:“稍等。”
整理完容妆,放下罩布,这才去开门。
“鲍春,找我有事?”
“呃,是。能不能进去说?”
冬菊看了看鲍春,“那,进来吧。”
鲍春进了屋子,返身关上门。“你在看帐本?”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楼里还有客人在?”冬菊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递给鲍春,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客人大多都已经走了,今晚没有留宿的,姑娘们也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浣香楼的规矩,楼里的姑娘不得擅自同意恩客留宿,但凡有要留宿的,必须告知鲍春,恩客也不能强迫姑娘。浣香楼的姑娘大多卖艺不卖身,但也有些姑娘和恩客两厢情愿,冬菊也不干涉,不管怎样说,浣香楼毕竟还是座**。
“这个月梅雨天,客人比平时少了些,不过倒也让人清闲些。”冬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话题。今天的鲍春,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漆黑的眼睛亮亮的,似乎有团火在烧着。
“冬菊,你在浣香楼待了多久?”鲍春突兀地问题,问的冬菊一愣。但,很快,冬菊的神情恢复如常。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
鲍春严肃的看着冬菊,“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浣香楼?”
“离开?去哪?鲍春,你别忘了,我是官妓。”冬菊苦笑着。
“十年之约你忘记了?”
冬菊猛地抬起头来,“你怎么会知道的?难道是……”鲍春点了点头。
“明年就十年期满了,可是我……”
“你不想离开?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公子?你喜欢他?”鲍春咬了咬牙,干脆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对,我是喜欢公子。虽然他这些年来都不曾好好的看过我一眼,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就算是没有结果,我也认了!”冬菊转过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第一次当着鲍春的面表达着自己的心思。
没有听到意料中鲍春的呵斥声,一双大手按在了冬菊的肩膀上,突兀地接触,让冬菊的身子一颤。
“傻冬菊,公子不是你能喜欢的,因为……”
“因为我是个身份低贱的官妓,我配不上他,是吗?”
“不,这与你的身份无关。而是因为……”鲍春俯下身子,在冬菊耳边说了句话。冬菊的眼睛募地睁得大大的,吃惊的转过头来看着鲍春。
“你说什么?公子他……”冬菊的声音拔高了起来。
“嘘!”鲍春轻轻地捂住冬菊的嘴,“轻点,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
“为什么要告诉我?”
“冬菊,现在你已经知道了,那么脱籍后你是否还要继续留下?”
冬菊有些茫然,“我、我不知道,这、这实在是……”
鲍春了解这些年来冬菊对无琴的那份心,现在,突然让她知道真相,即便是久居**,精于世故的冬菊,只怕也很难一下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
“冬菊,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你的身边还有我!”
“阿嚏!”
“什么人?”鲍春眼中精光乍现,一把将冬菊拉过来,手一抖,一只飞镖已经捏在了手里。
哐当一声,紧闭的窗户忽然打开,两道人影从窗外跃进房内。
“你们是什么人?”鲍春把冬菊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两个闯入者。依自己的功夫,居然没有发现伏在暗处的这两个人,说明对方要比他厉害的多,可是,为何连躲在暗处的暗卫也没有发现他们?
“我们没有恶意!”明德拉下遮脸的黑布,笑眯眯的说。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夜闯浣香楼,是何居心?”看到明德异于汉人的相貌时,鲍春的警惕心更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