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到这地方还会有人过来,顿时有些无地自容。我从没有在任何外人面前如此失控,仿佛被人看到皮囊下丑陋的灵魂,十分窘迫。
我没会应曼丽,原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谁知道她居然走过来了,还一脸关切地问我,“三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淋成了这个样子呢?”
“我没事!”
即使不想理会曼丽,但也不好拂了别人好意,于是我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就是不晓得是被海浪冲太久还是怎么,一站起来就头昏脑涨地站不住,脚下顿时一个趔趄。
“小心三爷!”曼丽眼疾手快地用身体撑住了我,随后冲我讪讪一笑,“不好意思三爷,我的手没什么力气,你好点儿了吗?好点儿扶着我的肩头我撑着你回岸边吧?”
我愣了下才想起来,曼丽当初被秦漠飞亲手毁掉了手筋,手已经是半废状态。她是陈魁的情妇,我之前听那家伙提及过这件事,和欢颜有关。
这会儿我也不好逞能,身体被海水浸透确实有些糟糕,就扶着她的肩跟她回到了岸边,这个画面有点儿搞笑,好像她在引导一个盲人似得。
她把我扶到岸边坐下后,又道,“三爷,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我摇了摇头,问她,“你现在还能开车吗?”
“还行,就是不敢去市区。”她讪讪一笑,又道,“三爷是想要我送你回家吗?”
“你送我到东岳路的别墅区吧,我在靠鱼塘的地方有一套别墅,想去那边换个衣服。”
我可能是有些感冒了,头重脚轻的,可我不想回到四合院去,怕阿莎因为同情我又去打扰欢颜。她现在已经对我恨之入骨,我实在不想见到她。
曼丽没有推辞,立即把我扶上车,开着车就送我去别墅。她一路上都在跟我闲聊,拐弯抹角地问我关于陈魁和陈酒的事情。
我知道陈家兄弟俩跟她都有点关系,所以也不藏着掖着,把两人目前的状况都说了下,她听到陈魁死去的事情后就没有再问什么了,脸色变得有些落寞。
我有些好奇,问她,“你很在乎陈魁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我不爱他,但他是我所遇到的男人中对我最好的。当初我生活无法自理的时候,也是他派人在照顾我,这份恩德我还是记得的。”
我不禁有些唏嘘,曼丽之前的德行我也是有耳闻的,却不想她竟也不是一个很薄幸之人。她和欢颜之间的恩怨,也不晓得化解了没有。
我顿了顿,道,“你节哀顺变吧,他就算现在不死,以他的性子还是会走上那条路的。他让你在这里上班也好,不会被他做的混账事连累。”
就这点儿来说,我觉得陈魁对曼丽还算不错。
“火葬场”虽然听起来很恐怖,但是这里的收入却不低,尤其是曼丽还是个经理,隐形收入也不少。以陈魁那种亡命的本性,能对一个女人这样好也实在不易。
曼丽听得我这样说没回话,不一会儿我便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转头睨了她一眼,竟已经是眼泪汪汪了。
我忽然间特别羡慕陈魁,他一定想不到自己都已经化成灰了,却还有这样一个女人惦念着他。若他在天有灵,肯定会感到特别的欣慰。
曼丽把我送到别墅过后,也没有立即回去,我看她情绪低落,就请她进房间坐一坐。
我到楼上冲了个澡,却只找到了一件浴袍换了,就这样裹着浴袍下楼了,感觉特别不好意思。曼丽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眼我,咧嘴莞尔一笑。
“三爷不愧是人中之龙,洗个澡出来跟出水芙蓉似得,帅得令人心动。”
“呵呵,你过奖了,想喝点什么吗?我这里只有咖啡和茶,别的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别墅没人住,所以我当初就只让程婉卿备了一点儿咖啡和茶,连一件像样点儿的衣服都没有。曼丽很随意,听得说有咖啡和茶,自己就跑去泡了。
我往客厅里的沙发上一坐就不想起来,浑身软绵绵的很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重得很,双眸又酸又涩又火辣辣的难受,我估计是感冒了。
曼丽泡了咖啡过来的时候,瞧见我斜躺着就走了过来,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伸手覆上了我的额头,过了几秒钟蹙了蹙眉道,“三爷,你在发高烧呢。”
“我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你坐坐陪我说会儿话吧,讲讲欢颜,你现在还恨她吗?”
纵然我现在对欢颜有百般的怨念,可心里头始终放不下她,特别渴望听到她的消息,不管什么样的消息,总是很想知道她的一点一滴。
曼丽面色沉了下,随即讪笑道,“想不到三爷是如此痴情的人,她都结婚了你还依然念念不忘。”
“呵呵,感情这种东西,谁能讲得清楚。”
我倒是不想这样念念不忘,如果这世上有东西吃下去能把那个人从内心深处拔出,那我一定要试试。我不想再爱欢颜,这样子实在太痛苦了。
曼丽笑了下又道,“她确实是所有风尘女中最幸运的一个,能够被你和秦先生同时爱上。我现在不恨她了,她所拥有的东西可能是上辈子修来的,我再嫉妒也嫉妒不过来的。”
“她不是风尘女!”我脱口道,看到曼丽变了脸色,又补了句,“这世上没有风尘女这个标签存在,有也是别人加上的,自己就不要认同了。”
“三爷竟然如此维护她。”
“是,也不是!”
我确实容不得别人看低欢颜,但对于“风尘女”这三个字,我十分抵触。
“风尘”两个字的意思原本不低俗,却是后来的人多加了一层意思在里面。“风尘女”这标签就更荒唐了,自古女人多薄命,有生之年若能安宁,谁愿受颠沛流离之苦呢?
灯红酒绿中,不光只有女人,还有男人,但我没有听到有人说“风尘男”。所以我反感这“风尘女”这三个字,尤其当初妈妈也是这所谓的风尘女之一。
欢颜从欢场出来,即使她算不得出淤泥而不染,但在我眼中,她始终是天使一样的存在。我想秦漠飞也是这样的想法,若不然像他那样的男人,又怎会爱她无法自拔?
曼丽说欢颜运气好,这并不是。她的外在条件固然是一个因素,但还有就是她在欢场那战战兢兢的性子,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就这点,就不是欢场中那些姑娘能比得上的。
我欣赏欢场中两种女人,一种是琳达那样的,就算是媚俗也是俗得直截了当。一种就是欢颜那样的,始终留有自己的底线,从不越界。
没有底线和下限的人最恐怖,也是最没品的,没有人会欣赏这样的人。而偏偏,这世上有不少人是那样的性子,之前的曼丽就是,所以她和欢颜的遭遇不同。
当然我不好直截了当地说曼丽落得这般田地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现在对欢颜还是有怨气,但已经不如以往那般深刻了。我希望她能想通这些事,不同人,不同命,老天爷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提到欢颜的时候,曼丽就跟我拉开了距离,举止也本分了许多。我跟她聊了一会儿过后,觉得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夜店那种氛围里,就给了她一笔小费,再打电话让小五过来把她送回去了。
而后我就躺在沙发上睡了,迷迷糊糊之中老觉得身体像是在烈火中煎熬,一会儿又好像掉在了冰窟窿里,总之一直在冰与火的世界里交融。
我又梦见欢颜了,她一次又一次扇我耳光,对着我嘶吼为什么要利用她,利用孩子们。我想解释,可喉咙仿佛被谁死死掐着一样讲不出话来。
我想喊欢颜,但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声,于是就竭尽全力地挣扎着,嘶吼着。最后喉间好像一股腥甜的气息涌了上来,我在呕出喉咙的瞬间醒了过来,看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身上足足盖了三床被子。
被子被我吐出的血染红了,三床都无一幸免。我傻愣愣地坐了起来,茫然地环视了一眼四周,还是在别墅里,这是我第一次睡在这里,想不到做了这样一个噩梦。
小五听到声音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大把药,“老板你醒了?快吃了这药吧,你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哎呀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又吐血了呢?”
“没事,这是什么药?”
我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接过小五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他把药分次递给了我,又道,“感冒药,你发高烧了,我打电话叫欧阳医生过来看了看。”
“欧阳?他已经回魔都了吗?”
“嗯,上午刚回,我就忙不迭把他喊过来了,他让我等你醒了就把这药给你吃。”
“噢。”
欧阳回来了,那么老A可能没什么大碍了。也不晓得索菲娅是否安分地呆在他身边,但愿她近期内不要再惹是生非了,否则以我这身体实在也顾及不到她了。
顿了顿,我让小五先出去了,而后拿起电话给索菲娅打了个电话过去,然而接电话的是老A,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凝重,“Jon,索菲娅跑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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