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两天,无颜看天气晴好,仍去军营。入睡前,她特别嘱咐凉,不准他早起相送。等她早上出门,凉虽没有送到门口,但起身目送。无颜不好说他,匆匆出门,脑中总浮现临别时他温暖的目光。天气寒冷,地上的雪还未化,冷风嗖嗖地划过她耳边,跟在她身边的桃绮勉强跟着,觉得耳朵要冻掉了腿上也冻得生疼。忍着泪,她真不懂为何公主坚持要去军营,呆在宫中跟驸马处理国事不好吗。暗暗抱怨着,却不得不跟紧,无颜是不会为她慢下速度。她们四个是轮着陪她到军中去,桃绮觉得自己最命苦,碰到的都是特别冷的天气。
“你可以慢慢骑,我会派四个卫士留下来保护你。”随行的黑子说道,超过了渐渐落后的桃绮。
“才不要。”她杏目一瞪,加了一鞭子,努力跟了上去。
不懂她为何这么拼命,其他几位姑娘随行时,皆是落在后面慢慢跟上来,只有她最不服气。为防路上出什么意外,他带队护送无颜到军营,保护无颜在路上和军营中的安全。一路上快马加鞭,对普通女子的确有些勉强,这样一想,他对无颜更多出几分敬重,连跟在她身边倔强吵闹的桃绮也生出几分欢喜。记得无颜曾说要把桃绮嫁给他,当时他并没有应允,觉得自己出身低微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配不上公主身边的人。靠无颜提拔,他有现在的地位,对婚事却不敢多想,直等一天公主若再赐婚他有资格一口答应。
赶到军营,无颜下了马直接进了大门,桃绮哆嗦地跟着下马,冻得发麻的腿踏在地上有种不真实的感受,她没走几步就要向前扑去。
“小心。”黑子扶住她,见她实在冷得厉害,连忙解下身上的披风放在她肩上。
“不用你管。”桃绮想推开他,手上却用不了力,脑子晕乎乎的,眼前也一阵发黑。
见她有些不对,黑子连忙抱着她进了军营找军医。军医最知道这种症状,新兵受不了操练常会眼前发黑就和现在的桃绮一样,他让人准备了加了许多红糖的姜茶,给桃绮喂下,她很快就醒了过来。
“姑娘,起来站一会儿。”军医扶着她说。
她迷迷糊糊地站起身,四下看着不知自己在哪里,等看到身后站着黑子,马上反应过来刚刚抱着她的温暖怀抱是来自于他,不禁红了脸颊。
“公主呢,我家公主在哪儿?”她慌忙说,掩着自己的羞怯。
“公主正跟众军跑步,你可以先歇一会儿。”黑子好声劝她。
“这怎么行,我是来侍候公主的,不能来休息的。”
“跟公主相比,你才需要照顾。公主也知情,不会怪罪你的。”
“就是,”一位副将在旁边附和,“就连公主昨天不也休息了一天。”
“这怎么一样,公主是为了照顾驸马,一点也没有闲着。”桃绮争辩道。
“怪不得。”众人恍然大悟,外面站哨的人也听了去,很快传了开来。
黑子怪桃绮多嘴,公主和驸马之间的事怎么好在外面说,在众人面前,他又不好怪她。军中龙蛇混杂,他得在公主身边保护,不能在这儿耽搁太久,见她恢复精神,便留下两人跟着,自己去保护公主。桃绮坐了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军中早餐,她连忙赶到食堂,先清洁公主要将的餐具,再将早餐准备好,放在公主专属的位置上。即使跟士兵一起训练,无颜身为公主的身份,还是身为女子的差别仍摆在那儿,初时士兵也不计较,后来无颜跟大将们过扫接连赢了,他们才议论她受到特别优待。不过他们也是逞口舌之快,心里对公主是极敬重的,许多人只知道公主,对那个皇上却提也不提。
说起来,最近勤治算勤快了些,婚宴那天受惊后,他一连半个月不肯出门,后来还是无颜把他叫出来。他非常怕无颜,凡是无颜说的,不管是什么他都听。无颜让他上朝听课,他都乖乖照做,只是做不好。看他不能学文,无颜也安排了人教他武术,他同样是半调子,吃不了一点苦,无颜在是还努力一些,无颜不在,他只想偷懒,根本不用功。说白了,他的勤快,不过是在无颜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尽管如此,无颜来了之后,他在宫里的处境还是好了许多,没有人再敢小看他,无颜还派几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太监负责照顾他。无颜不在宫里时,他常和他们混在一起玩耍,其中有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勤治跟他最要好,天冷那几天还跟他同床在一张床上。宫中一些老人,不服气他们这么受宠,偷偷把话传到无颜那儿,无颜只当他们妒忌,勤治一个人在宫中又孤单的确需要玩伴,便没有在意。
靠近年关,守在边界的将军有一半回来过年,浮遥也在其中。他在军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有时会特立独行,却不会被怪罪,大家都知道他在关键时刻最派得上用处,平时却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浪荡子,只会在营区附近哄骗女子。他在临平有自己的府邸,府上的奴婢皆是无颜选了让人送来的,个个都是美女,他却懒得看一眼,一到了临平就换上便服进了宫。
宫中守卫森严许多,对他来说却不过如此,当初他能进宫见无颜,到临平自然也可以。知道她的练功,他不会进去煞风景地打扰她讨她的嫌,闲着无事正好可以调戏一下宫女找点乐子。无颜出来时,见他哄得一个小宫女正高兴,便停下脚步站在一边淡淡看着。
“公主。”浮遥挥了挥手,马上放下小宫女跑到无颜身边。
小宫女吓得一跳,急忙跪下行礼,梅洁怪责了她一句,让她离开了。
“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无颜问道。
“好事还没有开始呢。”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也很快分开,假装老实在跟在她身后,一直等到了她寝宫才靠到她身边,“无颜出过汗的样子,更加迷人了。”
接过桃绮递来的茶,不用无颜多说,她们皆退到屋上。无颜并不在意,淡淡看了他一眼,“是吗,你不再怕我了吗?”
不等他的回答,她喝了一口茶,平静的眼中并没有带着询问,他的答案她是知道的。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碰你吗?”他带着自嘲笑着。
“对你来说,那样太无趣了。”既然说开了,她也直白地给他回答。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搂着她的腰,“都忍了半年,你忍心再让我等下去?”
“宫中那么多女子,你何苦要等。”她淡然说,忽地想到了勤治,“你最能跟人混熟,不如去问一下皇上,看他可有喜欢的女子,他日也要照他的喜欢给他定下亲事。”
“你不说我都忘记宫中还有一位皇上,也好,反正你在练功时,我也没事干。”他依旧环着她,嗅着她脖子上的热气,“我帮你沐浴如何?”
“这么好心,不如也帮一下凉。”
一时语塞,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怎么才一个多月不见,你更会说话气人了,不是跟着读书人学坏了吧?”
“会吗?”她倒没有发觉,想了一会儿,她说:“也许是最近说话的地方多了。”
“是军营中的人缠着你说话吗,他们难得见到女子,自然跟你说个不停。”
“倒像是……”她顿了几秒,淡淡加了一句,“有点想起以前,跟我一起训练的人常跟我说话?”
训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浮逍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那后来呢?”
她的眼中的一闪而过的阴影,“我把她们都杀了。”
胸口一沉,浮逍定定看着她,感觉她周围包着一层黑色的毒,让人不敢去触及,“就是这样,我才觉得你可怕。”像是站在黑暗之上,把所有人踩在脚下,他不敢靠近跟她一起凌驾于黑暗之上,也不敢拉她下来,将沾满血腥的她留在身边。“你没有跟长空凉说过这些吧。”他在意地问。
“没有。”有什么可说的,她想。
“还是不说的好……”他戏谑地笑着,心中被她的冷漠的表情拉扯着,目光微落,他勾着嘴角笑着加了一句,“如果你告诉他,他一定会哭吧。”
“你是这么看的吗?”她问,有时她会觉得凉很好懂,有时又怕一切是假像。
“当然。”原来她还没有明白,浮遥想,警惕地加了一句,“无关紧要的人,也的确不用多聊。”
“尤其是还不确定真心的人。”蛇灵附和道,冷笑着吐着信子。
的确,没有必要,她想,心里反倒平静了,只是因为没必要并不是别的,这样倒也好。她很少烦恼,一心只想变强,只想复仇。百里的事她也没有担心过,将来总会交到勤治手上,只是有一件事却忽然横在她面前。勤治可能不会有子嗣,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她只当勤治年纪还小,没有发觉女人的好,谁知他压根没有对女人有过感觉。浮遥把两人交谈的结果摆在她面前时,无颜吓了一跳。
“是他身边的小太监吗?”无颜问。
“不是,他说小太监不算真正的男人。”浮遥笑着说,没想过一个男人也会对他掏心掏肺聊那么说,说实话,当时连他也吓到了。“你打算怎么做,把所有男人都从他身边赶走吗?”
“不必,那是他的事。我不干涉他跟什么人在一起,只是百里没有子嗣会有些麻烦。现在知道了也好,我可以派人去找另一位百里后代来取代他的位置。”
“你不劝他把他引向正路,也不找个女人跟他生孩子吗?你不想趁现在取代他为王吗?”浮遥不敢相信地问,总觉得她太豁达了些。
“这些我都没有想过。我只管复兴百里打败赫连,其余的我都没有兴趣。”
是这样吗,她竟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人,浮遥感慨,觉得心里有一处的荒芜渐渐扩大了,他原来错过的是这样一个女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