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起盖头,凉除了欢喜,更多的是关切,“累吗?”
把他抱起来一定很费力,他不知道无颜的力气,生怕她累坏了。菊清等人也担忧地围在无颜左右,趁她换下嫁衣时,替她按摩手臂。
“本宫没事,就是饿了。”她老实说,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颗枣子,还是桃绮偷偷喂她的,她能不饿吗,刚才还用了那么多力气。
“公主先用些点心。”菊清早就备下点心,小巧一粒刚能放进嘴里不碰到唇上的胭脂,口味也是无颜喜欢的。
无颜吃了几颗,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轻便。侯在外面的内侍咳了一声,菊清等人知意,拉起屏风退下,留无颜和凉在里面。两名年长的宫女太监进入房中,一张脸崩得紧紧的,十分严肃。无颜上次也经历过这些,是教导两人房中术,原本公主是在出嫁前一天暗中学习的,因无颜特别,便改在今天跟凉一起看。
“公主,请恕老奴失礼……”讲了烦人的开场白,两人要无颜和凉学她们的动作。
凉不知道还有这一环,脸上又烧了起来,隔着衣服互相用手触碰私处时,他羞地连头也抬不起来。相比之下,无颜显得过于冷淡。看她们的示范,就像看飞机上空姐教穿救身衣一样,没有让她多想的东西,而且,她觉得毫无经验的两个人来教她,根本没用。从前,她在学习杀人技能时,也学过这方面的技巧,只是她的表情太僵了,不适合相关的工作。单纯的杀人更适合她。
因她的冷淡,凉脸上的红潮渐渐退下,这些知道了也没有用,他根本用不着。罪恶感涌了上来,他没有想过这一层,以为能帮到她,会不会误了她一生。脑中闪过浮遥的脸,胸口闷疼了一下,他不行还有别人可以,他没有关系。一个冷淡一个失落,倒让讲授的人不好意思起来,草草结束了。
感觉到他的低落,无颜却不知要跟他说什么,心情跟着变差了,她不喜欢他这样的表情。进屋的菊清她们发现气氛的变化,皆噤声不敢多言。
“公主,驸马,要前往宴客了。”菊清恭敬地说。
“好。”无颜点头,看到内侍在她和凉之间架起屏风,荷香端着凉要换的衣服站在另一边。四下一看,她问:“安儿和桃绮呢?”
“还在祭台罚跪。”
“让她们回来。”她并没有怪责,两人在那里跪个什么。
“是,公主。”梅洁福身,忙派人去传话。
安儿不在,怪不是由荷香侍候凉更衣,望了凉一眼,无颜抬手道,“把屏风撤了。”
“是,公主。”内侍忙把屏风撤了下去。
无颜站到凉身后,接过荷香等人拿着的衣服,对他说道:“我来帮你换。”
“公主……”凉怦然心动,却不得不婉拒,“公主万金之躯……”
“你是我夫君。”打断他的话,无颜替他披上衣服,“手伸过来,我没有安儿仔细,若哪儿弄疼你了,你记得开口。”
“是,公主。”微笑伸出手,胸口化开的暖意熨平了心上的涟漪。
“以后没有外人在,可直呼我姓名。”淡然加了一句,无颜如愿看到他脸上的红晕。
“是。”他轻声应道。
荷香朝菊清挤了挤眼,扬着嘴角看了两人一眼,再规矩地垂下头,做自己本份的事。穿戴好,无颜抱起他,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替他拉直衣服。他轻靠在她肩上,不敢有越矩的行动,心却止不住朝她靠近。宴客的衣服没有拖曳的长裙,裙摆上的刺绣加了颜色,不再只是单调的红色和金色。无颜的发饰也轻便了些,但仍然压得脖子酸疼。
出了凤仪宫,外面是一顶两人坐的大轿,安儿还没有到,只能由无颜抱凉入轿,她随后坐到他旁边。怕凉会摔出去,轿帘放下后,无颜握住他的手。他扬着嘴角,歪着身子靠在她肩上。
“我会替你达成心愿。”
“什么心愿?”她问,心里涌上疑惑,以为他知道她的事。他真的会法术吗?
“不管什么心愿。”他淡淡说,抬头露出温柔的笑。
无害的表情映在她眸中,她移开目光,沉默不语。他会是一个好夫君的,她想。到达宴客的宫殿,百官已经站在位置上等候,她和凉的位置在正中,东上首坐着勤治,他比无颜小一辈,不能出席她的婚礼,宴客时才露面。念完事先准备好的了祝词,他上前完敬酒后落座,再由无颜向百官举酒敬酒。凉是坐着轮椅到达座位,敬酒时也不能站立,也不能跪坐。无颜扶下他,等他盘腿坐好,再跪坐在他旁边,这时百官才落座。
武将席上,一双戏谑的眼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对婚礼到宴客,浮遥的目光都没有从无颜身上离开。她原本是个好妻子,浮遥想,心中些许落寞,他不想成亲,更不可能跟无颜成亲,她心思深重即使他想化解她的愁怨也力不从心。他不过是要一时逍遥,现在却把自己困了进去,没有得到她还失去了自由,这可跟他当初的设想不一样呀。逃不开,却不敢靠近,他也许真如她所说。
喜庆的乐曲响起,美丽的女子在场中翩翩起舞,百官一一起身向新人敬酒。无颜冷然的表情似乎软化了一些,她喝下勤治敬过的酒后,杯子里装着的就变成清水,凉的也是,虽然只是浅尝一口,但是轮流敬酒下来也会过量。她的酒量一般,也不愿意在人前喝醉。周围的声音是在乐声中变得微弱,她甚至听不分明官员的分明,好像每个都差不多。思绪游离,她在想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否跟平时一样。跪坐让她吃力,美食当前不能吃让她痛苦,成亲真的一次比一次累,幸好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想。
乐曲换了一首,底下的舞姬退下时,里面两名女子忽然停下来回身从袖中射出飞刀。底下的人还不知发现了变故,皆没有反应,无颜伸手拿过餐盘挡下射下她和凉的飞刀。
女子发现失败了,从腰间抽出软剑,朝无颜刺来。底下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高呼,“有刺客!”
一时间,“护驾”“刺客”“救命”声夹在一起,百官乱成一团,侍卫想上前,后面却出现许多黑衣人,他们顾不及,皆被隔在外面,反而让不少黑衣人冲入宴会厅。他们有备而来,不对其他人下手,直接朝无颜和凉攻去。无颜跳到桌前,挡在凉身前,赤手隔断女子手上的剑。剑锋一回,反向她刺去,她下腰避开,软剑滑过她的衣襟,切出口子。女子趁机脱身,后退几步恢复阵势,再次持剑上前。她们的剑法阴恶,无颜正找机会破解,黑衣人又围了上来。怕他们伤到凉,无颜挡下他们的去路,又顾虑着两名女子。正和黑衣人交手时,宫殿梁上又出现几名拿着弩箭的黑衣人,数箭齐发,无颜躲开射向她的箭,忽地发现有几箭朝着凉射去。想上前相助,手脚却被定在原地,她面色一沉,看到缠在手上的黑影。
“蛇灵!”她冷声喝道。
“我不会让他娶你的,你死心吧。”蛇灵任性道,这是绝好的机会,他要借别人的手让长空凉死。
挣不开身上的黑影,她怆惶回头,失声喊道:“凉!”
他避不开,没学过武功,腿上又不便,要怎么避开迎面而来的箭。但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帮她,他和她的命运不该如此的。无颜的声音传来,他盯着飞来的箭,眼中恢复了平静。“嘣”一只酒杯撞开飞来的箭,杯中撞出的酒泼在凉脸上。
“这是下官敬的酒。”浮遥邪气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喝着美酒。
“多事的男人!”蛇灵懊恼骂道。
“怪谁!”无颜冰冷的声音传来,压下他的恼意。
“我,我就是不想你成亲。”他任性地说,却有几分怕她。
“你最好打消多余的想法。”不带感情的声音,如同最开始的她。
他有多少久没有听她这样讲话了。绑着无颜的黑影渐渐松开,无颜冷看眼前的敌人,双手合印,剩下的黑影皆移到她的手腕处。伸手她从手腕中抽出两根黑色的影练,她紧抓着柔如布纱的影子,冷眼看向他们。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什么兵器。有的觉得软绵绵像黑布的东西派不上什么用处,才近无颜的身,她忽然把影练划出,原本软绵绵的影子瞬间转化为黑色的利刃将上前的人切成两半。影练上沾着的血流下来染红了她的手,她沉着目光,看向其余的黑衣人。他们吓得退了一步,不敢上前。无影挥开恢复柔软的黑练,像丝带般飞向梁上的黑影在触及人身时变得锋利无比,来不及避开的人皆被黑影切开。她没有停顿,展开的黑练追踪着梁上逃下的黑衣人,他们抵抗抽出的剑跟着他们的手臂一起被黑练切下,随着几声惨叫,他们在黑练的缠绕下变成几块。之前悠闲在位置上喝酒的浮遥也不得不退后一步,手上端着的美酒终是倒在血淋淋的宫殿里,他在江湖中行走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残忍的剑客。这里不是江湖,不是宫庭,而是战场,没有任何情感只有冷酷。
黑衣人知道光躲没有用,想要拼死一战,手脚却不听使唤。掠过眼前的黑影是他们的夺命符。两名女子看得心惊,太快了,眨眼间这里变成了血海,恍惚间,无影忽然出现在两人眼前,手上的黑影变成短剑刺入一人的手臂。
“啊”她大叫一声,跌在地上,被无影踩住胸口,另一名女子也被黑练缠着不敢动作。
“派你们来的人在哪儿?”无颜面无表情地问地上的女子。
她正迟疑,眼前忽的一黑,黑练化成的细剑穿过她的眼睛,她大声尖叫几乎昏死过去。
“在哪?”转头问另一个女子,无颜脸上的血污,看得那名女子更加心惊。
“在城外三里白杨客栈。”女子哆嗦地说。
话间刚落,黑练穿过了她的胸口,她倒在地上,另一个女子也被切开胸膛。周围似乎安静了,残余的黑衣人几乎都吓住了,其他人也是。不少文官瘫坐在地上,吓得站不起来。无颜漠然看着,手上的黑练渐渐消散。她回头走到凉身边,低头看着他。
“受伤了吗?”他着急握住她沾着血腥的手,苍白的脸上那双眼中饱含着热泪。
“没有。”她回答,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浮遥,“游浮遥听令,带五百精兵,前往城外三里白杨客栈捉拿刺客。”
“下官得令。”浮遥单膝下跪,朝两人握着的手望了一眼,他真的是败了。
“来人,护送皇上和官员离开,加强守卫,宫中各殿严加查看。”她冷声命令道。
“是,公主。”侍卫齐声应道。
经历过战争的官员先缓过来,战战兢兢地行礼告退。
“诸位大人,今日受惊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祭祖大典。”
“是,公主。”他们差不多都忘记了这回事,堪比帝王大婚的婚礼,哪是一天就全部结束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