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勤治正要就寝,就听外面通传公主求见。国舅有派人告诫他,让他不要跟公主多接触,不过传话的人态度模棱两可,比起国舅,这位公主更加厉害。迟疑了片刻,他还是让无颜进来。他怕她生气。
“皇上。”无颜点了点头,那张冰冷的脸像是露出极不情愿的表情。同样是被关在宫中长大的孩子,比他大两岁的无颜从身形上比他成熟很多,个子也比他高。
勤治倒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态度,连忙恭敬地叫了一声“皇姑姑”,招呼她坐在上首。宫里的人都识相,上完茶,就都退下,留他们两人在里面讲话。
“皇姑姑这几年在敌国受苦了,侄儿没有早日派兵去救姑姑,也实属无奈。以后姑姑住在宫里,大小事随意就行。”他小心说着,观察她的脸色,生怕惹恼了她,进了屋之后就没见她笑过。
无颜没有接他的话,四下打量了一眼,她问,“皇上跟哪几位大人念书?”
“没有念书……护国公说认识几个字就好不用学太多。”他羞窘地说。
怎么这么听护国公的话,无颜暗想,“你家原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怎么不一起接到宫里来住?”
“我家原本只有我跟我奶奶两个人,护国公接我……接朕到宫里后,奶奶就住在城里的大房子。没一年,奶奶就过世了。”
她的确听说勤治有一个亲人在临平,现在已经过世了。“你是以父皇皇孙的身份继承皇位的,既然你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要担负起责任。我长你一辈,以后也会指导你。”
“是。”他机灵地点头,跟国舅相比她要好多了。
“我现在回来了,宫里朝中有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以后做什么决定,你要多想一想。早上赐婚的事,你就当没提过,我成亲的人选我自己会决定。”
“侄儿明白了。”
看他很知世故,无颜加了一句,“许多事,你心里有数就最好。你也十三了。”
“是,侄儿明白。”他保持着恭敬,在宫中这么多年,他也懂看别人的眼色。他怕国舅,没有力量反抗,也没想过国家这样的大事,他只想平平安安的。现在无颜进宫了,他还是这么想。他只要平平安安的,听谁的都可以,不过公主要比国舅好也比国舅厉害。以后他只要听她的就好。
国舅掌权多年,也有他的厉害之处。朝上无颜的表现,让他多了一分心眼,他派人暗中查她手下的动静,让他发现卢老正在查他的罪证。他犯下的罪算起来,死十次都不够,但朝中没有人能治他,如今来了无颜,一切就不好说了。朝中重要的官员都是他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军队,要是无颜真敢对他下手,他不怕跟她撕破脸,到时候,她跟儿子的婚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没有想到的是,所有的事会那么快。他的罪证一经查实,无颜那边就准备好一切,他连反击的念头都来不及生,就步上了黄泉路。
就在无颜入宫的第三天,一班大臣照例参加早朝。临平这里是三日一朝,如果有大事,可以由宰相先批阅再交由皇上决策。勤治事先也感觉到宫中的气氛有些不同,只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无颜没有透任何口风,早上醒来,她换上孝衣,拿着卢老查到的罪证直冲朝堂。没有人敢拦她,报信的人也来不及通知在上早朝的国舅。所有人还在争论她的亲事之时,看到她一身白衣出现在朝堂门口,不由惊讶。守殿大将拦下她,却不敢大声喝斥。
“皇上,本宫有冤!”她双手呈着状纸和罪证,冷然低下头。
勤治连忙站了起来,喊道,“皇姑姑有什么冤屈尽管进来说,朕和诸位大臣都会主持公道。”
守殿大将让开路,她抬起头大步入内,把东西交由公公转呈皇上。勤治大略看了看,里面有许多字他不认得,却知道是在说国舅的。
“皇上,本宫要告的就是逆贼尤宝安。一告他结党营私居心叵测;二告他强占民地草菅人命;三告他贪赃枉法以权谋私;四告他叛国通敌;五告他大不敬……当年若不是他贪生怕死率军逃走,京城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先皇之死,他难辞其咎。”
“你……”尤宝安慌了神,转头朝勤治递眼色,“皇上,请皇上为老臣作主,老臣为国为民,此心可表日月。”
“可是……罪证确凿。”皇上扬了扬手上的东西,交到旁边公公手上,“请各位大臣传阅,以辨真伪。”
公公不敢怠慢,他也是尤宝安的人,这种时候却不敢有所动伤。几大本的罪证,从大臣手上传了一圈,那些尤国安平时亲近的官员都低着头假装认真翻阅,背上和尤国安一样都出了一层冷汗。
“殿外还有人证。”无颜沉声道。
“宣。”勤治连忙说。
别人都好奇人证是谁,等人一进来,便知道尤国安大势已去。他的管家和军队副将皆垂着头作为人证出现在朝堂上,知道尤国安的哪个不知道他们。
“你们……”尤宝安恨恨瞪了他们一眼,目光一转,狡辩道,“皇上,这些人早有诬陷我,这件事,定是有人有意陷害。”脑中一转,他转身指着无颜,“是她,是公主不满提亲的事,有意陷害。公主在敌国的事,老臣早有听闻,她不知检点,一心想当太子妃,早就忘了百里朝了。”
朝中大臣安静等着,想听无颜如何辩解,却听得长剑入鞘的声音。适才眼前一闪而过的光像是存在眼中的幻影,此刻,溅开的血花更显虚幻,掉在地上的手臂引起众人惊呼,手臂的主人这才回过神,一声惨叫。
“啊……”尤国安捂着断了的手臂在地上打滚,“快传太医,快……”
没有人敢上前,无颜冷眼盯着,“你以为是谁害本宫身陷敌国。这罪轻叛你个五马分尸也不为过吧。”
“不,”他吓得说不出话,她实在太可怕了,“颜儿,我是你亲舅舅呀,你好歹看在你娘的份上……”
“我娘惨死又是谁的罪过呢?”她冷冷地问,眼中染上血色,“无颜这个名字是赫连笈取的,我确实是无颜之人,无颜面对先皇面对母后,亦不怕他人唾弃。皇上,请下旨,乱刀砍烂他的脸,再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准……”勤治颤着声说,他一直不敢看向朝堂,血腥的画面实在太可怕了。
“皇上,皇上……”尤国安惨声呼救,很快被拖了出去。
内侍连忙入殿清理地面,等收拾好了,勤治才敢转头。殿中大臣回到原位,却远远避开地面上沾过血迹的地方,也不敢近无颜的身,连卢老都对她产生几分畏惧。
“皇上,尤国安谋反一案牵扯甚广,一切交由卢太正处理如何?”无颜提议道。
“好,从今日起,升卢渊复为宰相,全权处理尤国安一案。若有牵涉其中官员,全由宰相决定,不用来问朕。”
“是,皇上。”卢老应道,这样的结果是好,但是皇上仍然是这个样子,公主又太凶残了些,以后要如何是好。
看出他的疑虑,退朝的时候,无颜淡淡地说,“百里王朝如今的模样,不下点重药怎么行。今日的百里要胜过赫连,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是。”卢老惭愧地低下头,他现在身为宰相却不知要为百里王朝做些什么,光有复国之心而无复国之法,一切也是徒劳,百里王朝需要治国的栋梁之材呀。
回到宫里,勤治侯在凤仪宫门口中,一看到她来,连忙上前行礼。
“皇姑姑,今日辛苦你了,以后朝中的事侄儿都听你的。”他急忙说着,手心还在微微颤动。
“皇上,你才是皇上,今天这样的场面对你来说是每天都要面对的事。你的一个决策,都左右着千万人的生死。让卢宰相替你安排人教导你的学业,武术也要学一些,你这么怕我,不多学些东西怎么行。”
“是,皇姑姑。”他连忙说,等她进了宫,他小心望了一眼才回过身。听她的总没有错,他想。
“为什么要让他学东西,笨笨的不是更好控制吗?”蛇灵不解地问。
“如果控制不了可以杀了他。我不过要报仇,并不是要江山。赫连笈受了重伤,不知还有几年命,等他死了……我又要何去何从呢?”
“不是还有我吗?”蛇灵吐着信子勾着她说。
她淡然看了他一眼,“正好,这几天我要去见长空凉。”
“他,见他做什么,不去,你也不能去。”蛇灵反对道,他很怕长空凉会用法术灭了它,正道之人都是不讲道理了,他身为妖像是注定十恶不赦一样,被他们追着打。
“他不会做什么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蛇灵抱怨道,“你不会觉得我被赶走也没有关系吧,无颜,我们的命是相连的,你别想甩开我。”
“我没有这么想。”她说。处置尤国安的事能这么顺利,除了浮遥早早来到临平跟马将军留下的人马合力吞并了尤国舅的势力外,长空凉提供的罪证也帮了很大的忙,尤国安的部下会出来指证他,也是长空凉的影响。“我需要他。”
这个国家需要他,复仇也需要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