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建亭是晚上十点半回到病房的,看到霍太太靠在床头睡得正香,也没打扰她,叫月惜晨随便叫了盆外卖来,将就着吃了,洗洗就准备睡了。
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床上的清歌突然睁开了眼睛,"霍建亭,我肚子痛。"
霍建亭头发还没有擦干,直接扔了毛巾,半着身子就冲了过来,"妞妞,是要生了吗?"
清歌觉得肚子很痛,一下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的抽着她的痛神经一般。
腿间一股热流落下,她疼得抑不住的叫了一声。
因为她穿着棉质的睡裙,里面只有一条小裤,霍建亭掌心立刻就接触到了那团温热的液体。
"妞妞,你流血了。"
清歌又喜又疼,"那。那是我真的要生了。"
霍建亭急忙抓过衬衫披上,抱着清歌直接冲进产房,"医生快来,我太太要生了。"
因为之前霍建亭就已经联系好了,要让清歌水中分娩,所以,众人七手八脚把清歌抬上手术车,往无痛分娩室冲过去。
清歌疼得厉害,冷汗频频,连边际的头发都湿透了,她强忍着眼泪叫霍建亭的名字,"霍建亭,我好疼。"
"疼。"
霍建亭心疼的不得了,紧紧握住她的手,"妞妞,不要怕,有我在。"
"听着,现在按老公说的做。"
"深呼吸,用力吸气,再用力呼气。"
"腰腹部位用力。"
"对。"
"就是现在这样,握紧我的手,用力呼气,呼气的时候,痛就被呼出去了。"
"妞妞,不要咬自己,如果痛得厉害,就咬老公。"
霍建亭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手掌伸到了清歌的嘴边,"来,妞妞,咬住我的手,让我知道你有多疼。"
"妞妞,有我陪着你一起疼。"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老公。"
所有人都在消毒室内消过毒以后,才准进入分娩池,彼时的清歌全身被汗湿透,小脸惨白,只剩下一张小嘴儿红的诱人。
那张小嘴儿之所以鲜红,也是因为咬破了霍建亭手掌染了血的关系。
似乎是温热的水缓解了疼痛,又似乎是霍建亭循循善诱的温柔嗓音主清歌安心,相较于之前的疼痛,如今的疼痛已然好了很多。
清歌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睁大眼睛,看到的,就是霍建亭猩红的双眸。
这男人,眸底竟然有泪花。
她是不是看错了?
"老公,别哭。"
"我很好。"
"没有那么疼了。"
"真的。"
因为疼痛依旧存在,所以,清歌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反倒是霍建亭,嘴唇蠕动,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他压抑了很久,才冒出一句话来,"妞妞,咱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在霍建亭的鼓励下,清歌终于把孩子生了出来。
是个男孩,三千八百克,哭声响亮。
粉嫩嫩的小婴儿被护士抱走,放进了保温箱里。
医生护士纷纷对清歌竖起大拇指,"这位太太,您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产妇,您丈夫,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丈夫。"
"坦白说,之前我一直觉得他是个草包,只会坏事,但是现在,我改变了我的看法,他是个临不乱的好男人。"
霍建亭微红着眼眶,一点儿也不吝啬他的感激之情,"医生,谢谢你们,辛苦了。"
医生和护士一直夸赞霍建亭。
很快,在这样的赞扬声中,清歌被抱回到手术室观察,怕产后大出血,所以还要观察两个小时,清歌才能回到病房。
就在清歌生产的同时,夏楠也被推进了手术室。
被推进冰冷手术室的那一刻,夏楠才体会到什么叫哀凉。
一种从心底深处渗透出来的落寞噬咬着她的心,一下一下,痛得她五官扭曲,却还是要硬生生承受着。
这条路是她选择的,开弓没有回头路,如果早知道是今天这种结局,她宁可是自己死了。
医生让她蜷起身子,背朝着麻醉师,麻醉师的手在她的脊柱上摸索几下,冰冷的针头便插进了她的脊柱上。
疼。
她连眼泪都没有,只是那样安静的望着天花板,像是一个死人一般。
这点痛,和她的心口痛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当初,洛哥答应让她重回霍建亭身边的时候,特意喂的毒药,目的就是怕她跑了。
一枚棋子,终是没有摆脱棋子的命运。
父母拿她当棋子,洛哥拿她当棋子,那个神秘的"叔"也拿她当棋子,就连她最喜欢的男人,霍建亭也拿她当棋子,她这一生何其悲凉。
有冰凉的液体缓缓自脊柱内进入身体,她觉得冷。
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可是,没有人能帮她。
她说不出话来,发不出声来。
渐渐的,意识淡去,她陷入沉睡中。
剖腹,切破子宫,取出婴儿,切断脐带,缝合子宫,缝合皮肤。
中途有小护士抱着婴儿去洗浴,然后送进保温箱里。
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半,顾清歌的孩子生的出奇的顺利,从开始有阵痛到生完孩子,前前后后也就三十几分钟的时间,看来,上天对那个女人很眷顾,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弥补她的孩子成为别人孩子的事实?
今晚生产的孕妇只有两名,看着之前放进保温箱里的小婴孩,小护士四处看了看,四下无人。
她迅速把顾清歌孩子手腕上的标识取下来,换到自己手中襁褓中的婴儿手腕上,然后又重新制作一分亲的标识套到顾清歌孩子的手腕上。
标识上的字很简单,因为孩子还没有取名字,医院也不负责帮孩子取名,所以标签上一般只注明产妇的名字。
小护士把标签上注着顾清歌的孩子抱出来,放入另外一个保温箱里,然后又把夏楠的孩子放进去。
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没人看见。
小护士很快就离开了婴儿房,朝着医院的大门而去,经过垃圾堆的时候,她脱下了身上的护士衣服,帽子也扯下来,随意的丢在垃圾堆里。
很快,她就变成了一个妖娆美丽的年轻女子,踩着轻快的步子远去。
只不过,她走路的姿势一点都不像是女人,连身形看上去都有些过于高大了。
他似乎还没有习惯穿着带点小高跟的鞋子走路,崴了几下,扶着墙才堪堪站住,很快,他就扔到了脚上的女鞋,换上一双男士的鞋,坐进了一辆黑色桑塔纳里。
一记响亮的口哨声划破夜空,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一骑绝尘,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手术结束,夏楠被搁置在手术台上,等待近一步的观察。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自己体内细胞破裂的声音。
很快,有人大叫,"产妇大出血了。"
整个手术室里都是凄厉的叫声。
很快嘈杂纷乱的脚步声响起,夏楠又一次被推进手术室。
医生四处找家属签字,最后,签字的人竟然是平时和夏楠关系不错的陈姐。
后来,夏楠再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才深深的体会到自己有多么悲哀。
另外一间术后观察室里,霍建亭正陪着顾清歌。
他眼底,是无尽的温柔缱绻,白皙修长的指尖穿过她湿透的发,用温水轻轻的替她擦拭着。
"老婆,你当妈妈了。"
他眼眸猩红,表情却是欢喜的。
"以前的时候,在我十一岁那年,知道我不是谢亦欣亲生儿子的时候,我觉得很伤心,我妈妈生下了我,为什么又不要我?"
"那个时候,我一直游说我自己,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过世了,因为我出生了,她却死了,所以她才不喜欢我。"
"到今天我才明白,母亲有多么伟大,多么不容易。"
"老婆,你辛苦了。"
已经筋疲力尽的清歌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勉强抬起手,握住霍建亭的手,朝着他笑,"霍建亭,你当爸爸了。"
霍建亭亲昵的抵着她的额头,"是的,我当爸爸了。"
"我当爸爸了。"
他喃喃的说着,像个傻瓜一般。
之前因为是水中分娩的缘故,清歌浑身都湿透了,这会儿,霍建亭已经替她擦干净了身子,又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
因为头发不方便洗,霍建亭便打来了温水,一点一点替她擦拭。
按着医院规定,产妇观察期间,家属是不允许入内的,但是霍建亭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所有的小护士对他视若无睹。
清歌很累,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一般,她躺在床上,半睡半醒,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连睁开眼睛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霍建亭替她兜好了加长卫生巾,身上到处都是清爽的,唯一剩下的感觉就是累。
大脑好像被放空了,意识也变得混混沌沌。
很快她就睡着了。
清歌生孩子很顺利,两个小时的观察期一过,霍建亭就直接把人抱回了病房。
小护士们一个个伸手准备帮忙,都被他挡了回去。
她们都是外人,哪有他这个内人照顾的周到?
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多钟了,清歌睡的很沉,除了小脸儿有些苍白以外,其他都很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