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跑得太快,因为太在意他,她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那一刻,她甚至没有关心一下她自己,而是飞快的跑到他身边,在他那块微不足道的被烫红了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涂药。
事后,听徐妈说,她的脚崴到了,足足一个月走路不方便。
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愧疚之情,依旧我行我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如今,看她那么在意这个男人,他只觉得心痛。
眼睛酸涨的要死,却还是拼命睁大了眼睛看着。
任那画面一刀一刀割在他心上。
那个时候,他为什么没有珍惜?
顾清歌说,她不是霍太太。
她说,她不稀罕霍太太。
她说,他和她,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
看她吃力的扶着那个男人离开,他心里就是不舒服,硬生生挡住她的去路,死活不让开。
"霍建亭,你让开!"她似乎有些动怒了,眸底带着浓浓的厌恶。
那一抹厌恶突然就窜进了他的心底,扯着他的心,有一种撕裂般的痛楚正在漫延。
他站在那里,鬼使神差的不想让她离开,"就不让!"
季盛东心里越发的乐起来,霍建亭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明明在意清歌,又死活不肯说出来,这下,果然有好戏看了。
于是,他又虚弱了三分,压在顾清歌肩膀上的身子也就重了一重。
"清歌,我觉得呼吸困难。"
"我头好晕。"
顾清歌被逼得急了,她把季盛东放下来,让他平躺在红色的地毯上,替他顺着气。
见他脸色不再似刚才那么惨白,她才站起来。
霍建亭就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的小手一下又一下抚过季盛东的胸口。
那场景就像一把刀,一下一下割着他的心。
曾经,霍太太也是这样把自己视若珍宝的。
结婚三年,她像隐形人一样卑微的活在他的世界里。
她的世界里只有他,而他,却从来不知道她才是唯一的宝。
霍建亭陷在深深的自责里。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她的好,如果,他早一点正视她,会不会就不会让那三年的光阴虚度。
阳光很好,像极她脸上的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而此时的她,却让他不敢直视。
她还穿着刚才那件无肩的婚纱,长长的裙摆已然被弄得灰一块,黑一块的,早失了它的颜色。
因为扶过季盛东的原因,无肩的婚纱微微有些下滑,露出她精美的锁骨和锁骨下的一片白皙。
她很瘦,因为瘦的原因,锁骨下的毛细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深吸一口气,站在霍建亭跟前,"霍先生,麻烦您让开,让我送他去医院。"
这一次,她话里的命令语气多了一些,少了一份哀求。
她知道,向霍建亭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的,与其一直看季盛东受苦,到不如了断个痛快。
霍建亭嗤之以鼻,"我凭什么要让!"
"你是我老婆,要让,也是他让!"
顾清歌抬眼,一片清明。
再次见到这个男人,她已然没有了当初的爱恋。
有的,只是被伤害过之后的安详。
痛过了,哭过了,伤过了,也就不爱了。
因为有被爱的人,所以必须有追求爱的人。
被爱是一种幸福,追求爱也是一种幸福。
被爱的人因为爱而变的高尚尊贵和圣洁美丽,追求爱的人也同样如此。
在爱情里,爱与被爱,追逐与被追逐,受伤害的,大多是前者。
因为早在决定爱上的那一刻,就已然注定了他们的命运。
爱上霍建亭不是她的错。
她错就错在让自己爱的太深。
爱得没有了自我。
其实,她是那么的渴望被他重视,渴望被他爱。
哪怕是他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瞬间,她都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天堂。
他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她上天入地。
如今,她早已看淡。
不是只要勇敢,只要努力去爱,就能得到回报的。
追逐者是风,被追逐者是云,追逐着的那个人,注定永远都是追逐者。
无法站在被追逐者的身旁。
她正视霍建亭,眸子里不带任何情感变化,"霍建亭,早在我签下那纸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我就不是你老婆了。"
"我们的婚姻,早就结束了。"
"不!"
"也许,从来都没有开始过。"
她依然淡笑,谈笑风生,仿佛她不曾爱过他一样,不曾受过伤害一般。
霍建亭只觉得心上一阵又一阵的疼。
像是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心口剥离一般。
其实,爱情之于他,也许在他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生根发芽了。
只不过,他错过了花开,更错过了结果。
他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清歌,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觉得心口那么痛。
"霍太太,跟我回去。"
"好吗?"
轻轻的,像是乞求一般,又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生怕一个眨眼,顾清歌又消失不见。
四个月的相思,入骨的毒,只有她才是解药,唯一的解药。
顾清歌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他温柔的眼神让她莫名觉得恐慌。
那样温柔的眼神,不是只对夏楠才有的吗?
这个男人温柔的样子,让她的心又一次裂开,新愈合的伤口硬生生又被撕裂开来,尖锐的疼痛让她微微皱眉。
顾清歌,不是说好不再为这个男人痛了吗?
不是说好,再也不犯贱的吗?
她挺直了腰身,忽略掉心口处的酸涩,"霍建亭,请你帮我把他送到医院。"
霍建亭面色越发狰狞起来,赤目如血。
狠狠盯着顾清歌的脸,沉默了足足三秒钟。
"要我救他可以,除非你承认你是霍太太。"
他觉得自己悲哀。
曾经唾手可得的幸福就在他身边,他却没有抓住。
如今,他竟然只能用这种方式逼她承认,她还是霍太太。
顾清歌后退一步,她觉得,她实在无法和这个男人沟通了,垂眸看到他别在腰际的配枪,不动声色的向他又靠近了一些。
她突然靠近自己的举动,让霍建亭觉得心头一暖。
他的霍太太,心里还有他的,是不是?
要不然,她为什么朝自己笑的那么甜?
他伸出手,急切的想揽她入怀,只是这样抱抱她,就好。
不诚想,腰际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接着,她迅速退后几步,常年别在他腰际的那把配枪也就到了她手里。
他一惊,整个人都吓呆了。
"清歌。"
"不。"
顾清歌笑魇如花,冷冷的看着他,眸子里没有丝毫情愫。
缓缓的,把枪举起来,对着自己的头顶,"霍建亭,让你的人统统走开!"
霍建亭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呼吸了。
心上的伤口越来越大,越来越痛。
为了摆脱自己,她竟然做出这样的选择。
清歌,不要这样对自己。
我的心好痛。
我好难过。
他沉痛的双眼盯着她的眼,怯懦的出声,"清歌,不要这样,枪放下。"
"会伤到你自己的。"
枪里有子弹,还推上了膛,他本想吓唬吓唬这个小女人的,不成想,她竟然拿到了那把枪。
还视死如归一般的望着他。
那一刻,霍建亭觉得自己的心彻底凉透了。
之前看到顾清歌时的兴奋之情一扫而光。
原来,他的霍太太早已不再是他的了。
顾清歌觉得自己大概被气疯了,才这么有勇气握着一把枪。
看着一旁痛苦呻吟不已的季盛东,她的手没有丝毫手软,枪一点缝隙都没有的贴着她的头。
鬓际的发已然被汗水打湿。
她在赌,赌霍建亭不会对自己那么差。
"霍建亭,叫你的人快把他送到医院去,否则,我就陪他一起死!"
霍建亭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那么恐慌。
他怕。
怕极了。
怕那把推上子弹的枪会走火。
此情此景,他这一生还没有这么哀伤过。
痛。
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底处涌上来的惊慌和害怕。
怕她真的会伤害自己。
"不要。"他伸出手,试图劝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她冰冷的眼神以后,又把手收了回来。
"清歌,你先把枪放下,有话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硬生生咽下一口口水,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生怕会有那么令人心碎的一幕出现。
他想靠近她,想夺过她手中那杀人的利器,可是他害怕。
顾清歌的脾性他是知道的。
外表柔弱,内心强烈,倔强而又顽固。
他真的怕,怕她把自己逼得太紧。
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他知道,她从来没有摸过枪,越是没有碰过,他越是害怕。
"顾清歌。"
他又一次试探性的叫她。
妄图再靠近她一些。
顾清歌却把心一横。
她这招偷枪的动作是从霍建声那里学来的,当时在那个破旧的作坊里,她亲眼目睹了有枪的霍建声是如何的猖狂。
如今,她虽然不知道这枪怎么用,却也学了个大概。
她的目的,不过是送季盛东去治疗而已。
可眼前的霍建亭,似乎根本不顾季盛东的死活。
季盛东是她的恩人,她不可以不管不顾。
握着枪的手又紧了紧,"霍建亭,叫你的人都滚开!"
第一次,霍建亭接受别人的要胁。
而那个人,正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他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离开,空荡荡的红地毯上,只剩下他顾清歌和季盛东三个人。
斑驳的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梧桐树叶子里洒落下来,阳光缝隙里有轻微的灰尘迎着光线飞舞,像是跳动的音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