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好神姿。”龙誉看着沉稳的阁罗凤,微笑称赞,继而才严肃道,“我的条件有二,其一,借蒙舍之力,让大唐撤出驻扎在苗疆的所有兵力,殿下是否能做得到?”
阁罗凤神思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志在必得之事,随即稳重宽厚一笑,“蒙舍定不会负陛下所望。”
“好,那我相信殿下。”龙誉不疑阁罗凤的承诺,毕竟南诏与大唐长年交好,只要能让唐军退出苗疆,不论南诏用什么法子她皆不管不在意,那么,“其二,倘若我真能助蒙舍一统洱海,那我要蒙舍从大唐手中夺走苗疆的辖制权,我要求不过分,只要殿下活在这世上一日,就必须守护苗疆一日。”
龙誉特意将话说得沉稳缓慢,边说边注视着阁罗凤的眼眸,注意着他每一个表情变化,“如何?殿下?若是殿下无法承诺,那就当我没有来过蒙舍,我们之间也从没有过任何往来。”
阁罗凤陷入了沉默,然而龙誉并没有在他眸中捕捉到任何震惊惧怕之色,有的只是坚定的沉稳和毫无惧意的决心。
“大唐远比蒙舍要强大不知几多倍,陛下为何舍大唐而选蒙舍?”这是阁罗凤沉默时心中的疑问,“陛下与大巫师有的是实力,为何不独立一片天地?”
若说这是他此刻才有的疑问,不如说这是他很早以前就想不明白的问题,面前的这两人,身上所蕴含的实力远比他见过的国主相士要强大,让苗**立出一片天绝不会在话下,为何他们偏舍弃这一条道路而选择依附蒙舍?
“在中原人眼中,不论苗疆还是洱海六诏,皆是蛮夷,我们这些蛮夷在他们眼中,性命犹比蝼蚁,或许不知何时便被他们反手捏死,如今苗疆算是依附大唐存在,不过是不得已中的决定,与其依附着只把我们当蝼蚁看待的强国大唐,不如选择一个同为蛮夷的蒙舍来归附,至少在蒙舍面前还能当一个人,而不是猪狗不如的蝼蚁。”听闻阁罗凤的疑问,龙誉接过烛渊适时递来的一杯茶,轻抿一口而后浅笑答道,“殿下自当知道苗人一向与世无争,早就没了非得独立一片天的斗争之心,只要苗疆安好,不管外边世界沧海还是桑田,都与深居苗岭的苗民无关,又何须拼尽整个苗疆的性命去争那所谓的一片天?”
“可苗疆的与世无争并不代表可以任人欺凌,苗民的奋起反抗也是因为中原人的惨无人道,所谓的苗王,不过也是负责守护苗疆而已。”龙誉捧着茶杯,看着杯中青绿的茶汁仿佛看到了苗疆的绵延青山与参天古树,不由笑得温和,“并非是我胸无大志不想独立出苗疆的一片天,而是苗疆不需要而已。”
“夹在大唐与吐蕃之中,真要独立不过也是会成为靶子给苗疆徒增鲜血伤悲而已,何必呢?殿下你说是不是?”龙誉再饮一口清茶,忽而又敛了嘴角的笑意,神情再次变得严肃,“只是中原人既已欺到苗疆头上,就莫怪我等奋起反抗了。”
“所以,殿下,你若敢应下我开出的条件,我们的交易便就此达成,若不,我即日便离开蒙舍。”
阁罗凤被龙誉对问题的细致剖析深深震撼到,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女子当有的沉静霸气与睿智犀利,或许正因苗疆有她这样能将苗疆正确定位的睿智之人存在,苗疆才会一直生生不息地存在于世。
蒙舍若得这样的人相助,且不说能在这世上大放异彩,也定能在洱海鼎立存在。
“我接下陛下所说的两个条件。”阁罗凤严肃决然道。
龙誉则是轻笑,“口说无凭,我怎敢相信殿下说到就一定能做到?而我也不相信协约这种看得着而又不知真假的东西,殿下你说,要我如何相信你而后倾苗疆之力帮助你帮助蒙舍?”
烛渊抿茶,浅笑看着龙誉,只觉无形之中,他的阿妹美丽得连他都觉得耀眼。
阁罗凤静看着龙誉,眼神坚决,“那我以我的血起誓,有我阁罗凤存在这世上一日,必守护苗疆一日,若是食言,阁罗凤甘受生不如死之痛。”
说罢,阁罗凤取出插在腰间的匕首,面不改色地划破自己的左手掌心,将汩汩冒血的掌心递向龙誉的方向,“就以苗疆蛊虫来见证我的承诺。”
看着阁罗凤掌心中的鲜血,龙誉含笑站起身,只见她右手微抬,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虫便落到阁罗凤的掌心,然后迅速没入那血口子中,阁罗凤只觉浑身陡然一冷,知道那是小小的蛊虫进入他身体的反应,却是一脸的沉静,为了蒙舍,他顾不得自己了。
“如殿下所言,让我苗疆的蛊虫在殿下身体里见证殿下日后的作为。”龙誉笔挺地站着,眼神冷冽,“一旦殿下有违今日之誓,必让殿下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阁罗凤面上并无畏惧惊惶之色,只是平静地找来干净的白棉布将自己左手心的血口子缠上。
当龙誉与阁罗凤重新在火塘边落座后,便开始相商如何整治南诏的内政、民生、军兵以及邦交。
两人一谈便是整整一夜,直到天微微明时两人似乎还谈不尽商不完,烛渊则是在昨夜便百无聊赖地回屋睡了,次日巳时他用了早饭再到书房时,两人还在谈,不过已是从火塘边移到了洱海地形图前,看那相谈甚欢的模样,好似从交易对象一跃成了知己一般。
烛渊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倚着门框挑了挑眉,“大王子殿下,你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几天几夜不休息是常事,别忘了我的阿妹可不是男人。”
烛渊的慵懒出声即刻让还在不知时辰几何的两人将心思从相谈内容上分散,均将目光移到了烛渊身上,这才发现屋外已是天大亮。
“阿哥。”见到一脸不耐的烛渊,龙誉立刻笑吟吟地向他走来,挽住了他的胳膊,笑道,“原来天已经亮了呢,阿哥是不是饿了来找我一起吃早饭?”
烛渊不做声,只是看向一脸神采奕奕的阁罗凤,阁罗凤立刻歉意地笑笑,“实在是与陛下商磋得像是相见恨晚的朋友般,故而忘了时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