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绕过一道刻着朱鹤松峰的影壁,眼前豁然开朗,亭台水榭,小桥流水,湖泊锦鲤,青竹松风,碎石小道,深秋之际竟仍是绿意垂垂,倒是让龙誉开了一番眼界。
引路的小童将他们二人领到了一个稍微宽阔四周环着低矮青绿花丛的地方便躬身退了下去,只见宽阔的地方上摆置着十数张茶几,每张茶几旁环着四把椅子,每张茶几旁的椅子上均坐着一两个锦衣华服的人,或年轻,或中年,只见他们或在与旁人交谈,或在饮茶,均是闲散惬意之态。
甚或还有几名怯羞羞的小姐姑娘端着其中,身旁坐着的或是父母亲,或是年轻公子,只见其只是静静坐着,时而用帕子轻轻掩嘴浅笑,真是将美人浅笑展现得淋漓尽致,看得龙誉心中啧啧赞叹。
因着其中有女眷,故白雎携着龙誉前来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且方才那引路小童离开之后立刻有一名紫衫小童前来迎候,将二人引到摆置在最后边一张小几旁,是故便更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都是自顾自地谈笑品茗。
白雎冲那紫衫小童微微点头,那紫衫小童便飘然退下了,他便拉着龙誉的手在小几旁的椅子上落座,而后抬手指了指他这些桌席最前面的地方。
只见在众人所面对的地方,有一个两三尺高,一丈长半丈宽的小高台,小高台后立着一张同朱漆大门后影壁上图案一般的朱鹤松峰大屏风,似是戏台子。
“戏台子?”龙誉接过又飘然而至的紫衫童子递上的茶盏,挑挑眉猜测道,而后又自我疑惑,“可小哥哥跟我说过的戏台子似乎和这不一样,这么小的戏台子,人还能站上去?我一脚就能踩榻。”
“看了不就知道了?”白雎浅浅一笑,却是没有看向小小的戏台子,而是看着坐在身侧的龙誉,只见她灵秀的侧脸上,眉心微蹙,睫毛弯翘,在这秋高气爽的午后,泛着微微麦色的肌肤仿佛弹指可破,似乎透着胭脂粉醉,惹人想要上前啄上一口。
白雎看着失了神,慢慢抬起手,慢慢抚向仍在专心致志研究戏台的龙誉的脸颊。
“当——”突然,一声铜锣声响,龙誉惊得握着茶盏的手颤了颤,也惊得白雎回了神,立刻将自己不知不觉抬起的手收了回来。
紧着,一阵混着急切紧张又惊险万分的兵刃相接的声音从戏台的屏风后响起,众人的心随着这突然而出的声音提紧,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小戏台上,龙誉也不例外。
只见屏风后有朦朦胧胧的黑影,忽然那黑影便一齐蹦到了屏风前,落到了小戏台上。
那是只有两尺高的木偶小人,其中一名小人身穿黑衣,黑巾蒙面,脚踩一双及膝长靴,右手握一把长剑,另一名小人则是一袭白袍,手中握的竟是一支笛子!两名小人面上均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眉眼,便是那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都异常逼真,此刻两名手上的武器正不断相接,屏风后配合着传出打斗所发出的铿铿锵锵的声音。
只要稍一观察,便能看到小木偶人的身上手上连着细细的丝线,丝线向上延伸,于与屏风等高处连接于几根细长笔直的棍子顶端,在台前看不到操纵之人,而随着那些牵引在偶人身上的细线高低左右地摆动,那小木偶便活灵活现地好似真人一般,精彩纷呈。
“木偶戏?”龙誉兴奋地惊呼出声,放在椅把上的左手因为兴奋猛地抬起,握住了白雎放在茶几上的手,兴奋得两眼放光,“原来小哥哥真的没有骗我,真的有木偶戏!”
龙誉这一声兴奋的惊呼本在这铿铿锵锵的声音中并不突兀,可偏偏此时那打斗声因着黑衣偶人的倒下戛然而止,她这一声惊呼便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庭院中显得异常突兀,于是成功地将先前未有注意到他们的所有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
一瞬间,众人面上俱是惊诧。
白雎并未在意这突然投射到他们身上的惊诧目光,而是轻轻反握住龙誉的手,温柔浅笑,“小哥哥何时骗过阿誉?怎么样?喜欢吗?”
“嗯!”龙誉用力点了点头,权当面前这些人的目光是惊于她的大惊小怪,却还是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被白雎反握住的手。
众人又慢慢转回了头,小戏台上的木偶剧仍在继续,却是换上悠悠扬扬的筝曲。
这场戏剧名叫知己,讲述的是两个曾经同生共死的知己最终为了各自家国反目成仇的故事,一场戏下来,虽是木偶戏,却令人有一种置身其中的感觉,再配上那形象逼真的动作与时而激荡时而悲怆的筝音,以及屏风后说唱之人激昂入情的诵念,真真展现了一幅英雄悲泪的画面,荡气回肠却又无限苍凉,令人振奋却又无限唏嘘,直至戏终了,看客仍久久回不过神。
就在龙誉还沉浸在这木偶剧带给她的震撼之中,正想要冲到戏台屏风后去看看究竟是何人能把这一出英雄相惜却又相杀的木偶戏演绎得如此完美时,几个身影出现在了她面前。
“能有幸得在观园见到白公子,真是三生荣幸。”只见一名身穿海蓝衣袍的年轻男子向白雎抱拳拱手,一副敬仰的模样,而后大胆地看了龙誉一眼,万分艳羡地问道,“这位想必便是林大小姐吧?在下王直,幸会幸……”
只是那自报姓名的王直公子还未说完话,只觉胸口被一阵掌风袭上,一脸痛色地捂着心口往后倒退了两步,幸而他身后有人稳住他,否则便形象大失地跌倒在地,正愤然抬头想要看究竟是何人敢对他出手,一抬头便触到了白雎冷得能将他生吞活剥了的眼神,吓得他想要骂出口的话全部都卡在了喉咙里。
“没想到王公子真是有看戏的好雅兴,改日我登门拜访邀王公子再来一次观园如何?”白雎此刻全然没有面对龙誉时的温柔,周身冷冽,让面前这些本欲来示好的一干公子们无不胆战心惊,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究竟是王直的哪一句话惹到了这位待人一向温和的少庄主,可他们至少看得出这位少庄主此刻是他们断然惹不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