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之前,为了前往茶荏巴错找寻陆左的踪迹,我和屈胖三曾经去过石家庄某地,找到还在军营之中的张励耘,请求他帮忙带路,从喜马拉雅南麓进入“世界尽头”,继而转道茶荏巴错。
而正是那个时候,我有幸见过一面这位曾经的天下十大、北疆豪侠一面,并且还吃过他一顿烧烤钻地虎,喝过他弱水酿造的淡酒。
张励耘还带了一大袋子的莫合卷烟。
当时的北疆王在我的眼中,简直是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因为当时的我,只不过是路人甲乙丙丁而已。
但人家依旧给予了我充分的尊重,时至今日,我还记得这个黑胖子请我喝酒吃肉的情景。
只可惜后来我们再一次回到那里的时候,不但张励耘消失不见,就连北疆王,也据说因为放我们进来,而被人扔进了所谓的“饕餮海”之中忍受苦役,日日煎熬。
取而代之的人,叫做蝴蝶公子。
而就在此时此刻,这个曾经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胖子再一次地出现,在瞧见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来,并且喊道:“你快走。”
我能够明白这个男人的想法,但是我不能走。
我刚才之所以冒险闯入虚空,引起奎师那的注意,目的就是要引出敌人来,从而顺藤摸瓜,找到三十三国王团的存在。
所以我没有动。
我面前的这位北疆王,远比当初我见过的他要狼狈许多,身上披着满是水汽的贝壳和海草,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而这些贝壳和海草,是他身上遮羞的“衣物”,除了这些之外,他没有任何衣物,裸露出来的皮肤如同岩石一般紧绷,附着着牡蛎、海葵和海藻等古怪的赘生物,让他看起来有儿像是《加勒比海盗》里面的章鱼船长戴维琼斯。
他左腿上面的肉,甚至已经被沙虫腐蚀成了珊瑚状态去。
这样的北疆王看上去十分的古怪可怖,然而当我与他那清澈的双眼相对时,又能够感受得到当年那个豪气云天的男子气魄。
与北疆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人。
当年与他一同失踪的张励耘,此时此刻,居然也跟着出来了。
不过与北疆王清澈无比的眼神不同,他的双眼一阵浑浊,里面有凶戾无比的红芒微动,将他衬托得格外阴森。
张励耘没有像北疆王那般凄惨,他依旧穿着当初我们分别之时的衣服,不过似乎比之前要高了一些,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仿佛陡然直升,仿佛绝世的强者一般。
就在北疆王朝着我大声喊话的时候,他从后面,朝着北疆王猛然一拍。
啪……
一声轻响,北疆王浑身一震,仿佛遭受到电击一般,而下一秒,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眼却是沉静如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焦急和不安。
入魔了。
我瞧见北疆王的状态,就知道他本我的意识已经被压制住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私人情绪。
不过我的注意力仅仅只是在北疆王的身上集中了一下,就转移到了张励耘身上去。
相比于北疆王,此时此刻的张励耘,方才是真正值得我注意的对手。
看着他那弥漫血腥红光的双眼,以及周身那若有若无的无边黑雾,我就知道,这个时候的他,也绝对不是当年古道热肠、君子一诺的张励耘。
他只不过是一具傀儡,身体里面的灵魂,装载的,是另外一个家伙。
或者说,一位神。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那人说道:“好久不见,奎师那。”
张励耘的眉头一挑,用一种双人合音般的古怪腔调说道:“你居然知道我来了?”
我微微一笑,说刚才之所以前往虚空,就是打算让你能够找到我,并且来到这个世界,让我们能够有交手的机会。
张励耘、哦,不,应该是奎师那,它微微一愣,然后说道:“你不怕我?”
我摸了摸鼻子,这才说道:“怕,如何能够不怕呢?对于您这一位诞生了不知道多久的古神,以及您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我心中是充满了敬意和恐惧的,然而更多的,是疑问,我实在是想不通,一位拥有着无数信徒、享受香火的神灵,居然会参与到世俗之间的争斗,并且还站在了曾经的敌人旧日支配者的身边去。”
奎师那微微一笑,说你讲的,是三十四它们?
我说对,它不应该是你的敌人么?
奎师那摇头,哈哈笑着说道:“年轻人,我承认你做得已经很不错了,但限于阅历和眼界的原因,你终究还是没有明白几大神系的区别,以及这里面的事情,也不明白三十四对于东方神系的打击,对于我的意义当然,你不懂这些,我不怪你,也不会多说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愿意参与,是因为我赞同这些人的一些理念……”
我眉头一挑,说你说的,是人类清除计划?
奎师那哈哈一笑,说你这个定义,很狭隘啊,并不是清楚,而是改造、进化,懂不懂?
我忍不住恨声跟他争辩,说你可别忘了,你大部分的信徒,可也都在清除之列。
奎师那平静地看着我,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年轻人,如果有可能,我多希望你是我的信徒,能够成为我在此间的代言人,若是如此,我也用不着撸着袖子,亲自上阵了。当然,你也还是有缺的,而你最大的缺,就是人性在你的眼中,我这些所谓的‘信徒’,都是你可怜的对象,但在我眼中,众生皆蝼蚁,蝼蚁,你懂我意思么?”
蝼蚁……
当奎师那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的时候,我的心“噗通”一下跳,瞬间就明白了许多。
事实上,无论是奎师那,还是三十三国王团的决策层,以及三十四层剑主,在他们的眼中,众生皆蝼蚁,是虫子,是“毁灭你、与你何干”的弱小存在,他们并不认同这些死去的无辜者与他们有着对等的地位。
就如同我们走过一块泥地,瞧见地上的蚂蚁,可以毫不犹豫一脚踩上去,弄死它一般,在我们的心中,这些虫子,没有任何的尊重价值。
死,或者不死,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这个时候,稍微个头儿大一些、能够沟通的蚂蚁站出来,向你抗议,你会是什么样的情绪状态呢?
惊奇。
当也仅仅只是惊奇而已,接下来,你还是会继续抬起脚来,毫不留情地将其碾压,并且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蝼蚁与人,人与这些“人”,从本质上,几乎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天道无情。
这是生物链上的规则,冰冷冷的道理,一想到这种让人浑身森寒的底层规则,我就没有了任何辩驳和质疑的想法,而是缓缓拔出了止戈剑来。
一切皆虚妄,唯有实力长存于世。
拔剑吧。
瞧见我将止戈剑拔了出来,奎师那终于笑了,对我说道:“终于不用废话了,对么?”
我长剑向前,然后说道:“奎师那,我尊重你古神的身份,也承认你直至此刻的统治地位,但我对天发誓,总有一日,我会找寻到你藏身的次元空间,将你的本体毁灭,将你从这个宇宙所有位面留存下来的影响力都统统抹去,让你感受到那些因为你的野心和蔑视死去无辜者的悲哀……”
啊?
听到我严肃无比的发言,奎师那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无知而卑微的人类,你以为你有了那么一儿底牌,就能够挑战伟大而全知全能的我么?无知啊……”
他大笑着,右手却猛然一挥,朝着我指来。
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北疆王仰天一啸,却从空气中拔出了一把长刀,朝着我疾冲而来。
伴随着他一起的,还有奎师那不屑的话语:“你先跟我这条狗来比一下吧。”
被用那侮辱性的语言称之为“狗”的北疆王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倏然就冲到了我的跟前,抬手就是一刀。
他的长刀造型很怪,出人意料的宽,并不是传统的斩马刀或者别的刀型,反而像是一把菜刀的放大版,按道理说这样的设计完全不符合人体工程的需求,但在那个黑胖子的手中,却如同一根牙签般轻巧。
而他斩出来的刀势,却有一种浑然天成、接近于道的境界。
北疆王别的不说,光凭这一刀,都值得我尊重。
铛!
止戈剑向前,挡住了对方的那一刀,强大的力量朝着我猛然前冲,我的手臂被震得一阵酸麻,尽管聚血蛊在瞬间就向我注来了更为强力的力量,让我的浑身一暖,不至于被这力道震伤,但我还是止不住往后疾退了几步。
而北疆王却仿佛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挥舞大刀,朝着我展开了暴风骤雨的攻击。
我用那真武八卦剑稳扎稳打,挡住北疆王狂乱的进攻,然后随时防备着奎师那的袭击,然而他却一脸不屑地看着我,冷冷笑道:“就你这儿实力,敢说那般的大话?”
说罢,他缓缓举起了右手。
下一秒,整个空间,仿佛凝聚成了一团,让人无法有半分动弹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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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还是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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