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回忆不受控制地蹿到脑海里。
那时,他帮我补课,每次都喊我“小江”或者“江同学”,我软磨硬泡过很多次,希望他改口叫我“苏予”以示平等,但每次都被他以“我是你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理由堵得哑口无言。
一日为师这没错,可怎么会终身为父呢?
你沈牧心做我的父亲,那算是怎么回事?
我急得眼睛发红。
可每一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我依然是他口中不折不扣的“小江”,晚辈般地存在。
如今,这声“苏予”……
怔忪间,赶紧到一股不轻的力道把我拉到前面,我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扣在他手中,包扎的额头够到了他的下巴。
他185公分,我158公分,海拔上悬殊分明。
“你过来干什么?这么多人挤着,你的伤口才包扎好,当心碰到。你再等一等,马上就可以拿到药了。”他略略清淡的嗓音中夹杂着不满。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从包里掏出钱,抱歉地塞到他手里:“对不起,刚刚晕头了,这个挂号费、医药费什么的都是你帮我垫的吧?我把钱给你……”
就听见耳边一声极低的叹息,然后是他默然接过钱的动作。
“你回去吧,我自己排队拿药,我没事,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了……”我眼明手快地从他手里抽过处方、发票等一叠资料,语无伦次又万般感激地作出火速请他离开的姿态。
他被抽空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僵了僵,然后默默地从排队的人群中退出去。
我松了一口气,迅速地转身看着前方的药房窗口,根本就不允许自己眼睛有机会去搜寻他的行踪。
拿完药,转身走出,就看到人群外一个西装笔挺的身影长身玉立,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鹤立鸡群,鲜明夺目。
他还没走?
我不由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地不想走近他。
他挑眉看了看我,抬步朝我走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目瞪口呆:“沈……市长,这,这,你还没走?”
我想到一个最安全最恰当的称呼。
他哑然失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小鹿乱跳,眼光忍不住四处乱飘。
“私下时,喊我牧心吧,苏予。”他冷不丁地道,目光清越。
我却平白无故开始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剧烈,最后弯下了腰。
他在旁边摇头无奈道:“你这毛病一点都没变,一遇到想回避的问题就开始咳嗽。”
十足拿我无可奈何的口吻。
我却涨红了脸,一脸被戳破的尴尬,嘴硬道:“我没有。”
“那好,那以后私下里你喊我牧心。”他一锤定音。
我傻眼了。
隐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可他,沈牧心何必骗我这样平凡普通的小女生?
荒唐的想法再次被我毫不留情地掐灭。
我蠕动了嘴唇,“牧心”两个字就像有千金重,怎么都喊不出口。
他并不勉强,低下视线,拿过我手里的药包,说了句“走吧,一起吃饭。”
然后,转身出去。
留下一头雾水的我。
下一刻我就主动、迅速地追了上去,因为药在他手里。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实在太刺鼻,到了室外,我忍不住用力地张大嘴巴呼吸,恨不得要把刚刚在医院里吸进去的那些氧气全部替换出来。
他站在台阶上,转过身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笑容不知不觉从眼底溢出来。
察觉到他的目光,我不好意思地闭上嘴巴,小跑步地走到他眼前,十分尊敬地跟他汇报:“这个,我平时每天回家吃饭的……我要不回家,我妈会担心的。今天已经晚了,我到现在还没打电话回家,我妈他们肯定急死了。吃饭的事情,下次吧……下次我请你吃饭,多贵的都行,随便你选,就当是感谢你当年为我补课的诲人不倦。”
说完,我就准备从他手里抢走药包,然后脚底抹油,开溜。
可是他拔出手机的动作却让我警铃大作。
他干什么?
没过两秒,就听见“嘟嘟嘟”的电话连接音中传来我老妈招牌式的笑声。
三言两语之后,我就听见了老妈欢快地“好,好,你们去吃饭”的回答。
然后就看到他切断通话,挑眉静静地看着我。
“跟你妈说过了,没问题。去吃饭吧,你说请我吃饭的?多贵的都行?那我就不客气了,挑个好点的餐厅……”他一脸镇定地转身抬步离开,无视风中零乱的我。
他……真的要和我一起吃饭?而且还要我请客?
我怎么感觉自己现在一点都跟不上他的节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