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说想回府睡回笼觉,赵如珝还是去御史台转了一圈,和几位同僚聊了一会儿。因年尾将至大家都很忙,他一个闲人只好识相地不打搅别人办事,又转起了刑部,被刑部侍郎拉住问了一些刑讯的问题,这才慢悠悠地出了皇宫。
"世子爷,这就回去吗?"傅俊将手里的披风披在他身上,低声问。
"嗯,这就回去。"赵如珝点点头,走上马车,没有注意到另一扇宫门边,一个人影半隐在马车的阴影之中,目光幽暗地盯着平原侯府远去的车子。
一个家丁走到他身后,低头说了几句,那人脸上便露出得意而阴狠的笑,望着远去的马车:"赵如珝,得罪我张启隆,我让你不得好死!"
从皇宫离开,回平原侯府走的是大街,然而街上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整个路面十分拥堵,马车几乎寸步不动。傅俊跳下马车跑到前头看了一阵子,回来道:"世子爷,前面两辆马车相撞在一起,双方争执不下,恐怕是过不去了,咱们绕道吧?"
赵如珝点了点头。
车夫将车子缓缓倒退回去,掉头转向右边的巷子。相比大街,巷子十分安静,跑了一阵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傅俊有些不悦地挑起帘子,却看见车夫回头一脸惊慌地看着他,手指着前面。傅俊抬头望去,只见巷子前头拐角处缓缓走出十几个人影,衣衫破旧,流里流气,应该是京里的地痞流氓,人人手里拿了棍子将马车围堵在巷子里面。
傅俊不由得按紧了腰间的刀,伸手将车夫拎到后面:"小心护好世子爷。"
"出什么事了?"赵如珝悠悠地问,抬眼看见前面的地痞,低喃了一句:"他果真动手了。"
"谁?"傅俊忙问。
"张启隆。"
"那王八蛋!"
"你能应付吗?"赵如珝反倒不生气,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
"这些小喽啰,属下还不放在眼里。世子爷在车里稍等片刻,属下立刻料理了他们。"
赵如珝点点头。傅俊的父亲的平原侯当年身边的亲兵,死在了战场之上。平原侯被夺了兵权之后就将傅俊接到了平原侯府,亲自教导武功,他学的都是战场上厮杀拼命的招数,所以赵如珝并不担心傅俊无法对付这十几个小混混的。
果然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十几个混混纷纷倒在地上痛呼哀嚎,傅俊只是手臂和背后受了一点轻伤。赵如珝下了慢车,瞥了那些满地打滚的小混混一眼,转向傅俊:"伤得可重?"
傅俊摇头:"只是一点皮外伤。"
"嗯,那回去吧。"
"世子爷,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赵如珝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带头的那名混混身边。他被傅俊打得鼻青脸肿,虽不是伤得最重的,却也不轻。
赵如珝踢了他一脚:"你可知我是谁?"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那混混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谁知道今日遇见了一个这么不好对付的?他以为赵如珝还不肯放过他们,连忙忍痛爬起来求饶。
"我没兴趣取你的性命,只是你给我回去和你的主子带一句话。"他淡淡地说,"告诉张启隆,让他好好去打听打听,我赵如珝在京城里想打谁就打谁,从来不需要花钱雇人这般鬼鬼祟祟。除非他明天开始再也不出门,否则请张大少爷自求多福!"
语毕,他转身就走。
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子拐弯处迅速闪出一道人影,赵如珝刚轻挑眉峰,那人影已经飞窜至面前,高举起手上的匕首。
"世子爷,当心!"傅俊惊得大喊了一声,连忙朝那个人影冲了过去。
刀锋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光,瞬间鲜血溅起,滴落在地面上。
平原侯府内。
封颐总觉得今天有些心神不定,绣花也绣得不是很好,干脆不绣了,出了房间在院子里散步。新房前两株天香台阁还在开着几簇零星的花,散发出淡淡的馨香。冬日里满院萧索,反倒是屋檐下一串串的铜铃在风里面叮铃作响。
封颐抬首看了许久,旁边一个小丫鬟以为她是喜欢这些铜铃,便笑盈盈地说:"这是世子爷最喜欢的铃铛,世子爷说这些铃铛叫做护花铃,是世子爷特意请了能工巧匠制作的。少夫人你看,这些铃铛上的图案都不一样,世子爷说一共有三十种图案。"
特意请了能工巧匠制作了这么多铃铛,而且还多达三十种图案?她认识赵如珝以来,可没发现这个人还有纨绔子弟的天分啊。
夏嬷嬷在旁边微笑。来到平原侯府有些日子了,她也渐渐摸清了府里各处,知道的事情也不少,闻言便笑道:"世子爷以前还是好玩的,听下人们闲聊时说起,世子爷当年不但请了制作了这么多护花铃,还执意要将自己住的院子换一个名字。少夫人可知,咱们这个院子叫做圆景。老奴不识字,听说圆景指的是明月,取圆圆满满之意,这可是好兆头。"
她原是想说出来让封颐高兴一下,没想到封颐却是一愣,呆呆地望着随风晃动的护花铃。
圆景。
圆景光未满,众星粲以繁。
当年封府扩建,建成之时恰逢中秋佳节,于是父亲便取圆圆满满之意,将她居住的地方名为圆景阁。
赵如珝将自己的院子命名为圆景,是巧合,还是...
她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也许只是巧合,她没必要自作多情。
"少夫人,这个时辰世子爷该回来了,可要吩咐厨房把为世子爷准备的糕点先端过来?"夏嬷嬷见她怔怔发呆,只好出声让她回神。
封颐点点头,转身往房间走去。走到半路,果然见到赵如珝从院门处缓步而来,身上的披风在走动之间微微拂动,上面缀着的风毛映着他的一张脸,看起来似乎有些苍白。封颐抿了抿眉,加快脚步迎上去:"世子爷,你..."
赵如珝看了她一眼,目光掠过她身后的一众下人,低低道:"走,进房说话。"说着便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
他的手指十分冰凉,凉得让封颐一时之间忘记了挣扎,任由他拉着进了屋里。她小心地打量着他神色沉肃的侧脸,回头对宝亭道:"世子爷下朝有些累了,你带着小丫鬟下去吧,莫打搅了世子爷歇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