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封颐从元小寒的宅子出来,走了一段路时,就看见迎面过来一顶软轿。轿边跟着一名短衫小厮。她脚步一顿,认出那小厮正是跟随在张启隆身边的人,想要转身往来路回去又显得太过可疑,只好停在一处墙边,低头假装在整理袖子。
轿子从她身边经过,帘子的一角随风翻动,隐约可见里面一双精致华丽的长靴。她眸光微冷,默默地等着轿子过去了,这才大步往巷口走去。
"你还好吧?"赵如珝站在车边等着她,见她从巷子里出来,拉起她的手登上马车。封颐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对上他的眸光时,却安静了下来:"你也看见了。"
"嗯!"
"张启隆在轿子里面。"
赵如珝点了点头:"他可有发现你?"
"没有。"封颐默默地握紧了拳头,看着自己的裙裾。
赵如珝也不说话了。回到平原侯府,两人先向岳氏请安,封颐送上周氏亲手做的几样点心,和岳氏说了一会儿话,就是用晚膳的时候。平原侯难得从书房里出来,一家四口吃过晚饭,封颐才和赵如珝一起回房。
沐浴洗去一身的疲倦,封颐想着还未绣完的小像,便遣退了丫鬟重新拿出来绣。展开绢布,只见小像上面沾上了一大点血迹,是早上被针刺伤了手指,她一时情急抹上去的。不过应该对小像并无影响,反正绣出来的就是她自己,多一滴血迹也无伤大雅。况且她实在有些累了,也没有时间再绣一幅。
封颐拈起针,在烛光下将最后十几针绣好,然后等了片刻,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幅小像是赵如珝画出来的,她依样描画在绢布上,然后绣了出来。不知是赵如珝绣得好,还是她自己绣得比较仔细,乍一看,那出现的假人竟然看起来和真人毫无二致,仿佛有了几分生气。
封颐恍惚地眨了眨眼,蓦地,只见面前的假人也眨了眨眼,眼睫忽闪,目光灵动。她被吓了一大跳,倏地一下子跳了起来,连连后退,不防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腔。
"怎么了?"赵如珝刚沐浴完毕出来,一进内室就看见她好像被什么吓到了不断后退,一把撞进自己怀里。他原想打趣几句,却在看见了她莫名惊骇的神色时不由自主地变成了关心。
封颐手指颤抖地指了指前面。赵如珝看了过去,只见站在灯下的假上官芸雅,正疑惑是什么地方令让如此惊骇,突然见到假上官芸雅的眼睛眨了两下,随即手臂动了动,缓缓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在灯下对着他们两人露出一个娇憨无比的笑容。
赵如珝瞬间也倒吸一口冷气,环住封颐后退了两步,一脸严肃地问:"你刚才做了什么?"
"没有呀,我还是和平常一样绣了一幅小像。"封颐的手里至今还抓着那幅小像,说着就举到他的面前。
赵如珝拿在手里一看,随即皱眉:"这上面怎么有血迹。"
"早上刺绣时被针刺伤了手,我随手将用这块布抹掉血迹。"
"手指受伤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赵如珝的眉头皱得更紧。
只是被针刺了一下,虽然痛,但很快就不流血了,这么一点小事有必要跟他说吗?再说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她受伤的事情,而是为什么她绣出来的人会眨眼会动还会笑?那简直和真正的活人没有任何两样了。
"嘻嘻,你们是谁?"那假上官芸雅笑嘻嘻地开口。
这一个声音将他们两人吓了一大跳,封颐看向赵如珝走只见他每天微皱一下,拿起绣像一把扯断了丝线。封颐想要拦他却已经迟了,丝线一断,那假上官芸雅便无声无息第消失在眼前。封颐惊骇未定地看着他,赵如珝拿起绣像翻了翻,抬眸迎上了她的目光,淡淡地说:"即便会动会说话,她也是假的。"
虽然如此,可是看着一个会对他们笑会说话的人在眼前消失,感觉就好像是自己亲手扼杀了一条性命。凤颐深呼吸一口气,见赵如珝低头拿着绣像细看,也凑了上去。
"你重新绣一幅。"赵如珝说。
封颐点点头,拿了东西坐下来,先绣一只蝴蝶。她并没有绣得多么精细,所以蝴蝶很快就绣好了。看着那蝴蝶在眼前翩跹起舞,和往常并无二致。
"我再绣别的。"绣完了蝴蝶,封颐一颗心总算平静下来,随即又有些激动。她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间绣出来的人能够说话动弹。如果能弄明白,或许...
她不敢想太多,一切想法都只能等到弄清楚了原因才能够实现。
她一样样地试,这回绣的是一只兔子。
看着绣好的白兔在房间里跳动,封颐揉了揉手指,低头绣人。
她绣的还是自己的画像,只用黑色丝线勾勒出大概的轮廓。心在砰砰地跳动,手心里全是汗,手指却在发凉发抖,不小心就要刺中指尖,她感觉到疼痛时才连忙缩回手指。
"歇息一会儿吧。"赵如珝握住了她的手,拿开针线。
他的手有些冰凉,指尖比她的还凉,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让人感到一阵凉意之余,又让她感到一阵宁静。
封颐这才发现他一直仅穿着一件单衣站在自己身边,连一个手炉也没有。虽说如今屋子里已经生了火盆,但是他的身体可不能再次受寒了。
她忙站了起来,拿过一件厚实的秋衣递给他的,再转身拿来一个手炉递在他的手上:"小心又着凉了。"
赵如珝捧着暖和的手炉,对她微微一笑,那双平时略带清冷的透彻眼眸此时浮着一层暖意,似乎比旁边的烛火还温暖,又比烛光更加明亮动人。
"多谢。"他轻声说。
"不用谢我,只是不想再守在你旁边端药喂药。"还有,说好了不准在微笑的时候用这种目光看她,这个人一点信用也没有。封颐干咳一声叹息坐下来继续刺绣。赵如珝看着她有些别扭的模样,不由得扬起了唇角,暖了暖手,拿了画笔亲自在绢布上画出她的画像。
封颐绣得有些累了,便在旁边休息一下,等他画完,马上穿针引线绣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