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王鼎府上家人摸索着寻了来……
几个清一色短衣的青年,见了醉倒在地的王鼎,赶忙手忙脚乱地将之架起带回,“主公?”“主公!”
“快些带主公回去,仔细受了风寒……”
雪冻的路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棱,马车打上头碾过,坚硬互砺中,发出咯咯的声响。
漫天飞雪,愈发的紧了,冷风肆虐,强势地侵进车窗内。
车内,置着暖炉,炉上正烹煮着茶水。展眼相望,有茗香萦绕,排案几卧榻。
而此际四仰八叉躺在榻上的,赫然便就是那酒醉未醒的王鼎了。
马车缓缓驶进,始终保持着的平稳进度令榻上的王鼎更觉好眠,在印记模糊之中,美梦沉酣。
转而,就下了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走在纷扬大雪之中。
突地,竟莫名其妙一脚踩进冰窟里头去了,骇得王鼎身上一颤,当即惊醒了过来,“呼,吓死我也……”
醒来的时候,正有家人上前看视,“主公?主公……”
王鼎撑起身来,睡眼惺忪,“你们、你们都在啊?”
见到了自己府上家人,熟悉感和安全感一起萦上心头,王鼎一下就觉心绪平和了不少,孩子似的又瘫软在榻,懒懒的不愿起来。
家人凑近了再道,“主公,外头大路上昏了个女子,主公看我等、救是不救啊?”
王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乘坐着的马车早已停下不动了。
“昏了个女子?”王鼎坐起身来,撩开车帘子往外一瞅,什么都尚未看得分明,登被飞雪迷了眼,凛得他立马缩回了脑袋。
酒倏然醒了几分,“这等风雪天气,会死人的知不知道,你还好意思来问,还不赶紧去救人?”王鼎话毕,起身就头前下了马车。
“是、是……。”家人随后跟上。
马车外,一伙青年围住地上昏躺着的女子,赏心悦目地瞧着,“生得可是有模有样的,带回去给主公乐呵乐呵,主公必定欢喜。”
“还是先救人吧,看这姑娘样子,只怕是要活不成了。”
“是呀,可惜了……”
一名青年弯身拂去那女子身子上的落雪,伸手带过她遮去半边脸孔的一绺墨发。
这一动作,方好让赶下马车来的王鼎看清了昏睡在地的女子的样貌,王鼎心上一动,话即脱口而出,“姚小姐?”
王鼎只以为自己在做梦,否则,堂堂姚阁老的千金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又还是在如此的境况之下呢?
“姚小姐?”王鼎托起黄妍圈进怀中,犹犹豫豫地伸手替她顺了顺额发,仔细一瞅,便见了黄妍面如白纸,毫无血色,薄唇冻得紫黑,一双纤手也肿胀溃烂得厉害。
此刻美眸虽紧阖着,但眉目间的绝代风华却如何也掩不完全。洛阳城里,叫他只可远观,无法亲近的人儿啊,曾经也魂牵梦萦,徒添烦恼过,他又怎么能够认错。
“姚小姐……”笃定自己未有认错人,王鼎几分欣喜若狂,可怀抱黄妍分明觉其柔若无骨,气胜游丝。
偃师,王府。
琉璃灯盏,翡翠果盘。香炉在案,暖炉满室。
屋内环肥燕瘦,绿鬓红颜,新衣污裳,盆盏茶碗,时进时出,忽前忽后,人人仔细,样样周全。
这好一番忙碌,都只为新浴之后躺在床上深眠之人。
红绡帐暖,素裳墨发,盛颜仙姿,却几分病容的,赫然便是黄妍不假。
待得内里一切收拾停当,城中一名技艺精湛,声誉甚好的老大夫便被王府家人半推半扯着就给请了来。
老大夫把手扶门,尚还喘息不止,便被带着排闼直入。这等风雪天气,他一个老人家出门问诊可好不容易。
而此时的王鼎又哪里顾得他多少不易,见了老大夫登门来,赶忙就将之拉进屋中去,“老大夫,人命关天,赶紧来替这位小姐诊治诊治吧。”
老大夫为王鼎焦急之色所染,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径随王鼎入了*********里,王鼎摒退一众女婢,轻撩了幔帐一角,将黄妍一只浮肿溃烂的小手拿了出来。
老大夫小心接过,指腹敏感一熨,登时眉头一皱,摇头便道,“这、这情况不妙啊。”
凛得王鼎不轻,“怎么会不妙呢?不就是被冻伤了么,你医术超群,怎么会连这么一点小小的冻伤都没办法治好的?”
老大夫摆手安抚他道,“王公莫要着急,老朽并未说没有办法医治,只是这姑娘本就身子孱弱,再为风雪所欺,寒邪入体,伤了元气,恐不是轻易就能好得完全的。
待老朽先开副方子,王公依方煎药与她喝下,想来不久功夫就能醒过来了。”
“不久是多久?”王鼎微有不满,却也莫可奈何,“那好吧,你先开个方子,抓了药吃吃看。”
“来人,笔墨伺候。”
老大夫将黄妍的手放回帐中,移至桌案前执笔蘸墨。略略一忖后,行笔流水般,攒珠串玉,一气呵成。
王鼎眼瞅着他笔落,转头就招呼一名家仆道,“袁尚,快拿着方子去药库取药来。快去。”
“是,主公。”从未见自家主公这般着急过,骇得家仆领了命就急忙奔了去。
老大夫自药匣子里取出一只白瓷小瓶,递与王鼎道,“这瓶雪玉散是老朽家中独门秘制,专治冻伤,王公给那位姑娘敷上,保管双手不日痊愈,白嫩细腻更比从前呐。”
王鼎接过,“如此甚好。”
老大夫交代完了话,遂起身取匣欲去。
王鼎哪肯放行,忙道一声,“老先生且慢。请老先生就在我王府歇下,住些时候,等得这位小姐完全康复起来再走不迟。”
不待老大夫说话,王鼎先想了个周全,“耽搁了先生铺中生意,一并损失王鼎补偿。”
老大夫闻王鼎此言,后顾无忧,遂点头允诺,“是,老朽遵命。”
王鼎再度走进床前,掀帐相看黄妍,瞧床上的人儿面容憔悴,睡梦之中秀眉颦蹙,这等凄惶景象,也不知是遭遇了何等变故而至独自流落在外。
难道,姚家出事了?
可近来自己一直专心致志于科考,无心其他,还当真是一无所知。
眼眸一转,王鼎已然出声吩咐道,“方离。”
一名青衣家仆应声而出,“在。”
王鼎启口,“你想方设法打听一下洛阳姚宗姚阁老府上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情况如何,探清之后速来回报。”
方离不敢怠慢,“是,主公,我这就去。”
方离退去,王鼎在黄妍床边坐落,托着她的一只纤手,将老大夫给的那瓶雪玉散小心翼翼地为黄妍敷上。
老大夫见之又取来细布替黄妍裹伤。
一晃,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袁尚已将药配妥煎好送了进来,“主公,药来了。”
王鼎搁下黄妍上好伤药的小手,接过药碗,命一女婢扶起黄妍,亲自给黄妍喂药。
然黄妍牙关紧咬,汤药轻易送不得进她口中去,王鼎耐着性子,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小心翼翼地将药喂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