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传说中的“土木”同学,是在两个月以后的自习室。
因好不容易磨了某位师兄一个星期左右,外加附带了一顿午饭,钟意才算把大四师兄用来考研的自习室位置给拿下了。
就在第二天她喜滋滋赶往自习室,在一众勤奋苦学的学子们占领的座位,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位考研师兄霸占了三年不变的座位时,结果,原本预留给她的复习位置,被人给占了。
钟意一想到她厚着脸皮磨了师兄那么久,才算得到了这个座位,还没捂热乎呢,就被人抢走了,当下怒火由脚底猛窜上头,眉一挑,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喂,这位同学,这个座位是我的。”
只见那位“厚颜无耻”的同学,懒懒地从书籍中抬起头,扫了抱着一摞子书籍的钟意一眼。一看对方是女生,也没不讲道理,只说:“那不好意思了,我来的时候这个座位一点都不像有人的意思。”
直白的不能在直白了!
她怎么给忘了,师兄收拾完自己的书籍后,直接走人了,她当时是准备将桌子上放上私人物品,结果被林西西拖着去操场做什么减肥操,把这事给忘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座位就是她的。
“不好意思,”钟意冷哼一声,“砰”的一声,怀中的书籍全都与桌面来个亲密接触,发出一阵巨响。她将衣袖往上撸了撸,大有一种要打架的架势。钟意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这个座位的确是我占的。我只是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但不代表这里没有人。所以同学,还请你让开!”
自习室内占位、争位是常有的事,为了一个座位争执不下也是常有的,就算吵起来发出一点小噪音也不足以引起大众恐慌,仅有几人抬起头,匆匆瞥了一眼噪音源头,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做着手中未完成的试卷。
男生合上手中的书,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比钟意还要高出一大截,力量悬殊上就已经显然出来。很明显,钟意不是此人的对手。
钟意丝毫没有受到来自男生身高上的威胁,仰着不服输的小脸,表情坚毅不退却。已经随时做好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生因争抢座位而大打出手的心理准备。
然而男生迟迟没有动手,钟意心生纳闷,难道对方就这样妥协了把座位让给她?只听他说:“你是西西的舍友吧。”
钟意:“……”这人该不会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吧!
“咳咳,真不好意思,我一时没认出你来。”“土木”同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不迭地将桌面上自己的书籍收拾起来,腾出空座位让给钟意:“你坐吧,我再去找别的座位。”
钟意一时还没想起曾在哪里见过这号人,一看座位让给她了,也懒得跟他客气,直接一屁股坐下来,准备复习。
“土木”同学尴尬地站了一小会,确认对方压根没认出他来,想了想,又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是西西的男朋友,我叫林子阳,土木工程系的。我们见过一次,你还记得我吗。”
见过……一次?
她想了半天,总算想起01宿舍内常讨论的“热门人物”——“土木”同学。他们曾在大教室里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林西西也在,若不是她介绍认识,钟意很可能直接忽视此人的存在。
只能怪这位“土木”同学,自身存在点太低,太过容易被人忽视,虽然说起来长相也挺清隽,但一直让人注视不起来。
算是有过一面之缘,钟意还会忍不住腹诽:西西到底是看上他哪点了?
出于礼貌,钟意回了一个不失礼貌且不掺杂尴尬的微笑,来缓解对方的尴尬。她说:“哦——你就是土木……工程系的林同学啊,不好意思,我也差点没认出你来。”
“没事没事,我也习惯了见过一面的人第二天就忘了我是谁。本身我就没有太大的存在点,很容易被人忽视。”“土木”同学露出一个尬而自黑的笑,显然是对钟意反应半天才回想起他是谁有点不满。
“那我先复习了。再见!”钟意转回身,翻开笔记本,转动了一下指尖的笔,认真复习了起来。
待“土木”同学抱着自己的复习资料走开后,原本认真复习的钟意,突然从兜里掏出手机,打来相机,对着“土木”同学离去的背影偷偷拍了一张保存下来,然后发到宿舍群里。
钟意:“自习室偶遇“土木”同学,差点为了一个座位打起来。”
徐飒:“呦呵,小土同学背影看起来如此文质彬彬,怎么会和你动粗。哪间自习室,求偶遇!”
姜秀:“这就是西西的男朋友啊,没有正脸吗?”
林西西:“你们都起开,照片我承包了。”
没爱了……都不关心关心事态最终结果。万一真打起来了,估计她们也只是关心小土同学的脸被毁了咋办。
…………
继二次偶遇“土木”同学后,第三次本尊约在了周末请她们宿舍里的姑娘吃一顿火锅,01宿舍里的其余两位姑娘,也才算见到了“热门人物”活生生的样子。
三次会面,钟意才算记住了“土木”同学的长相,并在校园内碰上几次,微笑点点头擦身而过。
以至于后来,隔了一个暑假,再在校园内碰上“土木”同学,钟意依然无法辨认出对方她是否认识。
06年的夏季,A市犹如一个巨大的烤箱,温度高达四十度以上,刮来的风,夹杂着沙砾和尘土,铅灰色的天空也不似从前那般清透。
钟意突然开始想念起了小城的夏天,聒噪的蝉鸣声,老街巷口专卖红豆棒冰的老人,还有那温热的海风夹杂着海水的腥咸味直冲鼻间,留下儿时记忆中的味道。
八月,钟意才算忙完了这边繁琐的事宜,坐上了就近一天回小城的火车。
抵达小城,已经是夜里九点半左右。许淮生照旧履行男朋友的义务,一直将她送到了她家门口,他礼貌地笑了笑朝钟父钟母点点头,看到钟父钟母将她迎了进去,才转身离开。
翌日,钟意被窗外嘈杂的蝉鸣声给吵醒,下楼洗漱一番,打着哈欠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期间,钟母和她说了什么,钟意没听清,大脑混混沌沌的,只想着吃完早餐在回房间补觉。
“钟意,阿树前不久刚搬家……”钟母神情温柔地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低声说。
钟意神情恍惚了一下,愣了好半会儿,依然没察觉出来钟母和她说的每一句话里,究竟是哪句话被她忽略了。
直至,她像平常一样,习惯性地走进安家,上楼,推开安树的房间,在安树不满她打扰他学习的目光下,往他的床上一躺,安静上一会不说话。
可现在,当她在地毯下找到安家的钥匙,插入锁眼,转动一圈然后打开门,入眼的不过是空荡荡的客厅。她走进去,沿着墙壁四周走了一圈,清浅的脚步在空阔的客厅内传来孤寂的回声,什么也没有留下。
安树之所以搬家,是因安先生和安太太的工作调动原因,不得不搬离小城,去了陌生而又遥远的城市。
钟意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想不通,为什么安树离开却不告诉她一声?为什么他要一声不吭地离开?
钟意失了神地坐在安树的房间内,想了诸多安树离开的理由,脑中像放映的电影,每一帧都保留着他们相识的一幕幕画面,回忆称得上并不美好,有着种种的不愉快。她也释然了,每一个都能成为安树不想通知她的理由不是吗。
一上午,钟意呆坐在安树的房间内几个小时没动过,她忽然想起了电视剧里常演的场景:“男主不擅长告别,就会独留下一个信息传达给女主”,她想,安树也会不会留下一个隐秘的告别。
06年夏季,十八岁的钟意像个小孩子似的,在安树的房间里玩起了“捉迷藏”,其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安树留给她的“告别”。
她找了一圈,无功而返。钟意颓废地坐在地板上,鼻尖挂着一颗颗汗珠,顺着滴落下来,落在了棉质连衣裙上。
窗外的阳光依然耀眼,光线从半开的窗户投射进来,在暖黄色木质桌面上留下淡淡的光圈。
钟意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站起身,走向安树一直用着的书桌,轻而易举地拉开中间的抽屉,里面出了一个信封,什么也没有。
她拿出信封,握在手里,信封有些厚度,看样子是装了什么。或许是安树留给她的告别信也说不定,他不擅长将感情用语言表达出来,也一定会藏匿在信封中。
信封被拆开,里面只有两张纸,钟意拿起其中一张纸,平铺在桌面上。那是一张荣耀证书,上面清楚地标记着“XX年XX日,一中X班安树同学,获得本届英文作文第一名……”落款的时间很久了,大概是因为保存不当的原因,纸页有点泛黄。
她又拿起另一张,是安树的英文作文的原稿。她细细地品读了起来,读完无比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安树。想不到那小子也有这一面。”
回到家,钟意特意询问了钟母关于安家搬家的整个详细过程,并要了安家新搬家的地址,和电话,却迟迟不敢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再见了,安树。
她握着手机,对冰冷无人应答的空号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