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长,阵阵寒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轻佛起窗侧垂落下的窗纱,柔柔地落下。微暗的房间内,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淡橘色的暖光,包裹着一小方天地。
钟意微垂下眼眸,睫毛轻颤,盯着手机通讯录里安树的名字良久,拨了个电话过去。
忙音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陌生的女声,“喂?”钟意吓了一跳,想也没想直接摁断了电话,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缓解刚刚紧张的心态。
她拍了拍脸颊,极力让自己打起精神,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偷偷地瞄了眼通讯录上那熟悉不过的名字,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老花眼,反复看了许久,确定无误。
停了一会,钟意又拨了个电话过去,接通过后她沉默了一小会,电流声沙沙地透过听筒传出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细微低沉的嗓音,“钟意?”
“嗯,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软糯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之意,钟意半斜倚在窗边,单手揉捏着太阳穴,微垂下眼眸看着木质窗柩上,岁月留下的一道道浅痕。
“作业还没完成。”安树轻轻翻开作业页面,笔尖在纸页上发出一阵细微的摩挲,带着浅淡的呼吸声。
“感冒了?”钟意微收回视线,睫毛轻颤了几下,隔着一阵短暂的电流声,粗重的呼吸断断续续地传入耳蜗里,证实了她的猜测:“有吃药吗?小城这几天气温低下,多注意保暖,没事就不要跑去外面吹风。还有,作业还是等明天在做,反正假期还长着呢,生病了就不要熬夜,现在就上床睡觉去!”
安树握着手机的手一抖,险些从手心中滑落,听筒里不断传出她温软细语声,安树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些关心又唠叨的话语,恍惚间让他以为钟意就站在自己身旁,温柔地凝望着他。
“已经吃过药了。”安树压了压唇角浮起来的笑意,声音低低的,带着一抹柔软:“明天要上补习班,作业是今天留的。”
“补习班?什么时候上的?”钟意微低敛下眼帘,换了只手握着手机,清浅的脚步声兀自在门外响起,她侧了个身将窗户合上,屋内的灌进来的冷风骤然消散。
“寒假开始的。”安树放下手中的水笔,单手捏了捏眉心,刻意压了压浓重的鼻音,声音听不出二样。
“嗯。”寒假的时候她就已经收拾行李去了姥姥家,走的匆忙,没认真地和他告个别,现在想来还真有几分愧疚。钟意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安树,你不会怪我这么久才和你联系吧?”
“春节回来吗?”安树转移话题道。
钟意怔愣了一下,“回来。需要我带个礼物吗?吉祥物还是本年生肖。”
“都好。”
“嗯。”钟意弯唇笑着,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轻声说:“很晚了,早点睡吧安树。晚安。”
就在她准备摁断电话时,安树淡淡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些许疲惫,声音沙哑……“晚安,钟意。”
她明明听到了手机那头浅淡的笑意和低语声,在仔细听闻时,已然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划过耳边。
安树垂眸望着手机屏幕上结束的通话记录,微弱的光线映照在他脸颊上,眼波下还未褪去的笑意,柔化了一片。
“我想你了。”
…………
钟意打开房间的门,趿着拖鞋走到客厅,客厅内亮着几盏橘黄色的暖灯,柔和极了。坐在沙发上的陆俞川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扭过头,朝钟意扬了扬手里的牛奶杯。
“睡不着,要不要喝一杯牛奶。”
钟意从沙发一侧绕过去,坐在单人沙发上,拿起茶几上放着的空调遥控器,调节了一下温度,端起陆俞川推向她面前的牛奶杯,抿了一口。
淡淡的奶香充斥口腔中,嗯,味道刚刚好。
“跟你的小跟班还要时刻汇报着行程?”陆俞川抿着嘴角,瞥了钟意一眼,眼底几不可闻地掠过一丝兴味的笑意。
钟意睨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端起牛奶杯喝了几口,只剩下杯底后将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起身离开客厅,“杯子记得刷干净。”
陆俞川抬手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地低笑出声,端起自己的牛奶杯,一饮而尽。
好不容易有点困意,她刚往床上一躺,电光火石间有个被她遗忘在脑海深处的事情被重新拾起,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跳起,忧心忡忡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她这学期的作业啊!
她竟然忘了还有作业这回事!
满身轻松地度过了这余下小半个月,眼看着假期余额不足,堆积成小山的作业还是一字未写。万一交不齐作业,班主任更年期发起火来的威力不是一般的大,补救措施哪里还来得及,此时的她能不忧心,能不郁闷!
钟意一脸郁闷地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后,摸到手机给辛芮发了个短信。
“小芮子,我陷入了春节假期综合症,作业一个字未写,哭唧唧……”
发完这条短信,钟意合上手机,将被子拉过头顶,一脸绝望地闭上眼,只求这只是一场梦,明天一早她醒来时,做完的作业本安静地躺在她面前。
第二天一早,辛芮打了个呵欠从被窝里爬起来,摸到手机解锁,眼睛半睁半合地瞄了眼钟意半夜十二点发来的短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半夜不睡觉发神经,竟然还心心念着自己的作业,这得有多爱学习啊!
辛芮刚准备退出短信页面,眼角余光瞄到了短信后半句,她又忍不住乐出了声,秉着死党兼闺蜜这层身份,她火速编辑了条短信安慰她。
“莫慌!想想你其它作业都没写,何不留个干净的全尸呢。这样一想想,是不是没那么糟糕了。”
钟意一夜未睡,计划着如何在短时间内做完全套作业,然后可以安心地陪姥姥度过这个难忘的春节。
手机短信提示音“叮咚”一声脆响,打断她刚计划到托谁把她的作业邮寄给她,并且路上几经波折,还未到她手里就丢了,这样她又找了一个完美并且遵循天意的理由,到时候班主任也不会拿她怎样。
钟意懒洋洋地举起手机查看短信,看完后,登时一盆冷水从头顶浇灌下来,没握紧的手机从手中脱离,“啪”的一下砸在了她的鼻梁骨上。
疼的她眼含泪花。
二十二号医院又给姥姥做了个全身检查,诊断结果三天后出来,距离年三十也只剩下不到八天的时间。
老一辈人总认个死理,年三十在医院度过不吉利,陆司令便安排姥姥二十八号出院,等结果出来后在观察几天,放心过个年。
三天后诊断结果书出来后,姥姥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除了还有点血压高,其余潜在病因医生也只单独告诉陆司令和钟母以及阮雨禾,交代了注意事项,也准许了出院。
二十六号,天气持续放晴不断,钟意趁着好天气决定来个大扫除,本来二十四号就该打扫的,只不过那几天一直忙着照顾姥姥,好不容易抽出了时间,自然得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等姥姥从医院里出来了,回到家住着也舒心。
陆俞川一听要大扫除,登时不乐意了,往藤椅上一趟,翘着二郎腿晒着太阳,颇有股大爷的风范:“那多麻烦,请个阿姨不就行了!”
钟意一手拿着拖把,一手攥着抹布,对陆俞川这样不管不问的态度彻底给惹火了,也深知他这几天被人夸上了天,正在兴头上,不把自己当做普通人看了,他这种虚伪的做派在钟意眼里,死上上千回都显亏得慌。
“陆——俞——川!”钟意双眼喷火,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下一秒,手中的抹布毫不留情地盖在了他自我吹嘘颜值多高的帅脸上,钟意又报复地蹂躏了一下,从牙缝里冷冷地挤出两个字:“干活!”
两人分工明确,钟意负责清洗,陆俞川负责拖地擦拭家具,这也是他无可奈何地把重活主动揽过来,以来平息钟意对他的偏见和怒火。
该洗的床单被套,窗帘等钟意统统撤下来扔进洗衣机里,换上崭新的,床铺干净整洁,窗帘也焕然一新,整体看上去美观大雅极了。
“哥,二楼东侧的门怎么上锁了?”钟意趴在二楼窗口上,探出半个身子,朝楼下小院子大声喊着。
很快,双手带着塑胶手套,系着围裙的陆俞川身影出现在小院子内,仰头看着二楼窗口半个身子探出外的钟意,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愠怒:“回去!锁上了就暂时别管它,又不是小孩子了,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钟意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冲陆俞川笑了笑,刚准备缩回身体,眼角余光看到门外走进来一陌生女人,“咦”了一声,声音不大,陆俞川听得真切。
陆俞川一回头,就看到小院内多了个陌生人,皱着的眉头还未曾舒展开,有些疑惑:“你是来找谁的?”
女人礼貌地笑了笑,轻轻扫了眼楼上窗口站着的身影,又扫向陆俞川,不大确定的反问:“你好。你们是不是陆奶奶的孙子和外孙女?”
陆俞川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穿着普通的女人,大脑飞快地转了一下,在确定亲戚里和认识的人里没有这号人,淡淡地点了一下头,“请问你是……?”
“我是这里的租客,陆奶奶常常给我提起你们两位,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记住了。”女人伸手指了指二楼东侧一间房,笑道:“我是来这里写生的,陆奶奶好心把房间让给我住,还不收房租。写生也告一段落了,今天我就要准备回家了,所以来告别的,并归还钥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