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游神的思绪被一道开门声打断,她机械地转过头,目光呆愣愣地看着护士的身影走到姥姥病床前,熟练地拔掉姥姥左手上插着的针管,转头对愣神的钟意说:“家属过来帮老人按压一下,按五分钟,别揉,不然会出血。”
“嗯,知道了。”钟意醒过神,忙不迭地掀开身上的毛毯,走到护士身旁,握住姥姥骨瘦的手,拇指轻轻按压住刚刚拔针的皮肤上。
护士收起输液管转身离开病房,只留一阵清浅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上回响着。
姥姥醒来时太阳已经沉了大半,彼时晚霞映照着对面楼层的玻璃,折射出微弱的光线,给冬日寂寥的沉闷景色带来一丝温暖。
钟意笑嘻嘻地陪着姥姥说了许多话,又讲了几个段子,哄着姥姥开心。老人家从住院以来,还没这么开心过,布满皱纹苍老的脸上都要乐出花了。
慈祥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耍宝卖萌的钟意,呵呵笑着。偶尔姥姥童心上来,陪着钟意一起卖萌耍宝,一老一小逗得病房内的人笑个不停。病房内欢声笑语一片。
钟意陪着姥姥一起吃过晚饭,由钟母开车带她去姥姥家住下来,临走时钟意笑着对姥姥摆摆手,又折回身抱了抱姥姥,撒娇地用头蹭蹭姥姥的肩膀说:“姥姥,你要乖乖吃药,乖乖睡觉~我明天还来看你。”
安顿好了钟意,钟母又开车回了医院。医院那里也不能没人照顾姥姥,钟母又担心医院里的护工照料不周,况且把姥姥交给她们她也放心不下,再加上最近新闻上频繁报道医闹,思来想去便自个留宿医院内,日夜贴身照顾姥姥。
等阮雨禾和陆司令忙完手头上的事赶到了,在由着他们几人轮流照看,也省去了一大堆麻烦事。
临睡前钟意拨通了钟母的电话,轻声询问姥姥现在的身体状况,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之类的?
钟意双手紧握着手机,耳朵紧紧地贴在听筒上,神经绷得死死的,整颗心都提到了嗓音眼,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钟母望了眼床上已经入睡的姥姥,唇间露出一抹浅笑,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柔声道:“你姥姥一切正常,已经睡着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明天可别起不来了。”
“嗯,喝完牛奶就睡。”钟意长舒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也缓缓放松了下来,身体往后一仰,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道:“妈,你也早点睡吧。医院夜里冷,多盖点。爸呢,他有没有睡好?”
“你爸啊,睡的可香了。”钟母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朝沙发上熟睡着的钟父靠近。钟意听到听筒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没由得嘴角一弯,低声道:“我爸他什么时候戒掉了打呼噜?听着怪不习惯。”
钟母将手里拿回耳边,闻言,笑了一声道:“这不怕影响你姥姥睡眠吗,找了耳鼻喉科的专家看了看,这些天都不怎么打呼噜了。行啦,赶紧上床睡觉,明个儿还得早起呢。”
“放心,起得来。晚安,妈妈。”钟意挂掉电话,从床上坐起身,望了眼窗外浓重的冬夜,起身走到小木桌边,端起牛奶杯一饮而尽。
半夜,睡到迷迷糊糊,脑袋正处于混沌状态,钟意募然听到客厅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伴随着一串钥匙哗哗作响的声音,瞬间惊得她困意全无,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屏住呼吸静静聆听了一会。
临近年下,不少小偷都开始频繁出来作业,听说这一片治安都不大安全,经常有哪家哪户遭到洗劫,丢了贵重物品。姥姥家又长时间没人住,光是这一点都能遭到小偷们的觊觎。
动静响了几秒钟又归于平静,听不到一点声响传来,钟意呼吸一滞,黑暗下的笼罩,紧张和恐惧顷刻朝她袭来。
她虽然并没有胆小到一点声响就吓得哆哆嗦嗦,实际上也不怂,但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加之最近这一片治安又不安全,时不时地闹出各种事,搞的人心惶惶。钟母临走时还嘱咐她锁好门窗,有人敲门也千万别开,再三强调让她自己注意安全。
可这连门都没敲,直接进来了算怎么回事?
门窗她也锁的死死的,现在的小偷都技术都这么高了?!
过了一会,客厅内又响起一阵动静,钟意心跳的极快,开始胡乱猜测是不是真的碰上了小偷?万一被发现家里就她一人,对方手里带着管制刀具怎么办?
正当她紧张到不知所措,冰凉的手指开始在床上胡乱摸索,试图在黑暗中找到手机,她唯一可以呼救的工具,脚步声愈加往她房门前逼近。
钟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身体紧紧地卷缩在一起,凭着一丝感觉,视线紧盯着黑暗中的房门,门缝里隐约透出客厅内的光亮。
下一秒,门外响起钟母的声音。
“嗯,我知道了……”
虽然声音压的很低,但钟意还是听出来了,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松开紧握的双手,一时没注意,手心里竟然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连额角都被冷汗布满。
钟意掀开被子,什么也没披,只穿了件睡衣下了床,走到门前拧开反锁,打开门,走出房间。
“妈……”
钟母回过身,看向站在房间门口的钟意,神色有些讶然,轻声问:“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你怎么回来了?医院那里……?”钟意摇了摇头,踱步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医院有你爸呢,我回来睡一会。”钟母拿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扭头看钟意小口小口地呷着茶,毫无半点困意,抬手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宵夜,“要不要吃点宵夜,还热着呢。”
钟意放下茶杯,微转了个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然后开始和钟母分吃买回来的宵夜。
吃完宵夜,钟母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折腾了一夜还未合过眼,早已精疲力尽。钟母抬手虚掩着嘴唇打了个哈欠,看了眼茶几上凌乱的一片垃圾,决定还是先留着今早在收拾。
“我先去睡会,你也赶紧上床睡觉去吧。这么冷的天就穿着睡衣也不知道披件衣服,别在外面坐着了,快点回床上去。”钟母又掩唇打了个哈欠,瞥了还坐在沙发上的钟意一眼,抬脚离开客厅走回自己的房间。
钟意经过刚刚那有惊无险的一吓,困意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凝望着茶几上那堆垃圾良久,起身拿过垃圾桶,开始收拾着。
翌日,天蒙蒙亮起,钟母就已经穿戴整齐出了门。钟意到了后小半夜才算睡着,醒来时房间内的地板上铺满了细碎的阳光,看起来甚是暖洋洋的,不像小城,连阳光都透着寒意。
“钟意,醒了没?醒了就起来出来吃早餐了。”钟母站在她房间门前抬手敲了敲门,传达完意思,转身走到客厅。
“醒了。”钟意应了一声,迅速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穿好衣服,打开门走出来。
吃过早餐,钟意同钟母一起去医院,结果在去往医院的路上碰到了上班早高峰,车子堵成一条长龙,耳边充斥着汽车鸣笛声,嘈杂声不绝于耳。
大约堵了将近二十多分钟,车辆才缓缓往前动了动,走了没几米,车子又被迫停下来。
一直堵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才算畅通无阻,最后赶到医院时,都和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
一进病房,钟意就撅着小嘴主动向姥姥请罚,害得姥姥白白等了一个多小时,不惩罚她她寝食难安。
姥姥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小意这么乖,姥姥才舍不得惩罚呢。小意能来看姥姥,姥姥高兴还来不及呢。”
钟意立即眉开眼笑,轻轻握住姥姥的手,轻声道:“姥姥,您的病可要快点好起来才行,我还等着您给我做梅花糕呢。”
“好好好,想吃多少姥姥就给小意做多少。”姥姥眉目慈祥地笑着,另一手拍了拍钟意的手背,祖孙俩一个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钟意无论过了多少年,心思再怎么变得成熟,到了姥姥跟前,依旧跟个还未长大的小孩子,吃颗糖就能高兴到咧嘴笑一天,撒起娇来任谁都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陆司令和阮雨禾也总算是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先是给钟母打了电话通知她一声,今天下午他们就能到达S城,又询问了一声老太太的病情控制的怎么样?
钟母在电话里一一汇报着老太太的病情,情况还算稳定,病情及时地得到了控制。又叮嘱着陆司令路上开车慢点,医院人手足够,不着急。
钟母挂了电话,笑着跟老太太说:“妈,志远刚打电话过来,说他们下午就能到。”
姥姥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又不是什么大病,非得都来挤着小病房里才开心。你告诉志远,让他不用来了,他工作那么忙,还得操心国家大事,来看我不就等于浪费时间嘛。”
“妈,志远怎么说也是您亲儿子,来看您可不就比国家大事还要重要,再说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钟母笑了笑,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和水果刀削着,削好后切了一小块喂给姥姥吃,“您啊,就什么也别想,就好好享受子女带来的福气。马上就要过年了,小辈子们都惦记着你发红包呢。”
“我看是你惦记着的吧。”姥姥吃了口苹果,伸手笑着点了一下钟母的额头,眉目染上了点点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