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丫头怯怯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站在后面。
六娘透过树的缝隙看过去,只见着纤瘦的如婧带着丫头在门口喊着,却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喊声停止了,哭声更甚。
六娘看清了那人衣襟上的,不太明显的两株墨兰,心里猛然一震。
齐修竹像是把如婧哄了回去,只听见马车远去的声音。
六娘倚靠在柱子上松了一口气,全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泄了气。
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渐渐跟了上来,以为是馒头,六娘脚下没停,接着说道:“人走了就罢了,不用多说什么。”
那人一震,接着说道:“那你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听到这声音,六娘脚下一顿,脸上也跟着有些苍白。
继而转过身来看着他,齐修竹在的地方正是日头落下的地方,每每日头总会偏爱他几分,把最后的霞光都洒在他的身上,就如同是天神下凡一般。
可是面前的人却有几分哀戚和痛心,六娘以为自己看错了,便仔细的多看了一眼,确认那种哀戚是出自面前这个人。
他不是心肠冰冻如铁吗?怎么会难过和伤心?
“原来是你。”六娘轻声说道,“老太太回去告什么状了?这是来质问我的?”
他明明没有这个意思,六娘却不想面对他眼里的带着痛苦的缠绵。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犯恶心。”
齐修竹面上淡淡的看着她,收起眼里的情绪,只是脸上掠过一丝绝望。
他轻轻的开口说道:“老太太回去没说什么,顾老将军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六娘收起眼里的落寞,抬起头看着他,旁边的馒头匆匆的赶过来,懊恼的看着她,“夫人,我……”
六娘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馒头皱了皱眉,无奈的走了下去,六娘接着顺着长廊外立面走着,“你要问的,不止是这一件事吧,你怎么就不先问一问我为什么不见如婧?”
齐修名静谧了一会儿,看着远处的花草,“孩子是不是在你那里?”
六娘轻轻一笑,看着不远处那个怯怯的小丫头还等在那里,迟疑着要不要上前去。
“我该怎么说呢,齐修竹,你想问的,在我这里,得不到答案,要是老太太真说什么,那就让她拿出证据来,我认,拿不出来,我不认。”
六娘说着,摩挲着手炉上细密的雕刻的花纹,眼里闪过一丝悲痛,接着说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本来早该告诉你的。”
齐修竹看着她。
六娘笑了笑,说道:“不知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弟弟现在的样子,就是你弟弟当初的样子,只是我和你不同,我不会让他死。”
看着齐修竹蓦然苍白的脸色,六娘舒了一口气,慢慢地靠近他,闻着他身上清新的兰香,接着说道:“知道这病是怎么得的吗?全京城只有一个人才能得到,还要多谢你二弟妹当初救了我弟弟一命。”
此时的齐修竹就像是收到了巨大冲击的老虎,目光都有些不可置信,看来老太太瞒着的事情还真是挺多。
如果是这样子,那么那个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人,他应该是不知道的了。
六娘转而回过身去,侧着身子侧着脸看着他,目光里有些不屑,轻声说道:“齐修竹,你不得不承认,你们齐家的气数尽了,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力挽狂澜,更何况你们家老太太是不会让你去涉险的。”
说着,就暗自走了回去,旁边的小丫头连忙跟了上去,齐修竹的身子几乎都要站不稳,定了定心神,咽下从胸口涌上来的一口血腥。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你想要的东西老太太交给了自己保管,如果她开口,自己可以给她。
可是为什么每次见了面,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好好解释的机会,每一次的锋芒都让她措手不及。
当初的账簿你没有交出去,如今的齐家你也没有刻意为难,可是为什么还要刀剑相向。
到了深夜,李谦泽也没有回来,只是李欢欢身边的丫头过来传了话,说是李将军喝多了,实在是来不了了。
六娘才放下了心,不来也好,如果真的来了,李家上下势必不会高兴的,她反而能安心。
第八天,六娘一夜未眠,她不知道还能看着多久,一大早就到了长安的门口站着。
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笛声,悠扬哀婉。
昭云昨晚上被接了回来,听说昀哥儿开始吃饭了,这才放下了心。
刚出神听着,感受到背后不知道什么人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大氅,六娘回头看了看,正是自己昨日才匆匆一别的李谦泽。
“这么一大早,你怎么来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合适,可是心里还是很高兴,更多的是一份愉悦。
“你还说呢,这一大早,你就在这门口站着,我去你房间里都没找到人,瞧瞧这小脸冻得……”
李谦泽说着,就拿出自己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六娘笑了笑,如果她知道自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是不是会高兴得跳起来。
只可惜现在是冬天,厚厚的棉衣穿着,在加上自己的胃口不是很好,所以还是看不太出怀孕的体型。
只是感到一股暖意流过心田,六娘低了低头,“对了,你不去看看你那兄弟?他跟着我回来还没见过你。”
“先不用管他,回头我把他弄到军营里去。”
她还没问问他过得好不好,只是看他瘦削的脸,就有些明白了。
“谦泽,你回来,皇上怎么说,以后不会走了吧?”
李谦泽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说道:“你希望我走吗?”
六娘却是有些羞涩的低了低头,有些话不好说,现在也不是时候说。
李谦泽看她羞涩的样子,更加高兴了,一手搂着她,把下颌磕在她的头上,柔声说道:“这次,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六娘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脸,“回来就好了,一定是受了不少苦。”
“你可别跟我娘一样,摸着我的脸哭了大半宿吧,不就是少了点肉吗?男子汉大丈夫多吃点就补回来了……”李谦泽忽然坐着一个鬼脸说道。
六娘一下子被逗笑了,捶打着他的胸口,“胡说什么呢,李夫人那不是关心你嘛,不识好歹……”
“是是是,我娘和我娘子都是关心我,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
话虽这么说着,可是看着六娘一大早站在这里,一脸的愁云密布,李谦泽还是发现了什么,上去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不进去?”
六娘轻叹了一口气,眼里蓄了些泪水,忽然感觉有些委屈,“长安病了,不想让我看到他病的样子。”
“这怕什么,长安怎么还害羞起来了?关上门自己弹琴听呢?”
“他没有害羞,他真的病了。”
李谦泽是知道长安的病因的,顿时脸色就变了,“他还在吃那个东西?”
六娘转过头去,眼里噙着泪水看着他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当初只是把他关起来,他就不会有今天,都是我,他今天的生不如死,都是我造成的。”
李谦泽过去拉着她的手,擦着她脸上的泪,“到底怎么了,昨天的事情,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
六娘轻轻颔首,闭上眼睛,李谦泽脸色一白,拉着她的手的力度大了些,“到底怎么样了?”
六娘有些哽咽,“如果拿不到齐家老太太手里的药,长安就没救了。”
“那昨天是怎么回事?杀你的是什么人?”
“是齐家的人,老太太派去的。”
李谦泽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他们害的长安成了这样,最后还不想拿药出来?”
“谦泽,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不要贸然动手,你刚刚回来,朝廷的局势不明,齐家的势力仍在,况且风头太过,锋芒毕露,会让皇上忌惮,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李谦泽皱着眉头看着她,“这件事情我怎么能不管?昨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现在早就没命了,齐家那老太太也真会演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你当时怎么不说出来?”
六娘摇了摇头,感受着他手上一直暴露在空气中有些渐渐地变得微凉,她把手拿下来捂在自己的袖子里,“我怎么能说出来,那种情况下不会有人相信的,而且东西没拿到,我必须把她放走。”
李谦泽心疼的看着她,抽出手来摸着她的头发,“让你受委屈了。”
六娘摇了摇头,看了看紧闭的门口,“只要他能好起来,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我只担心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会离开我,我娘走得快,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已经是不忠不孝。”
“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要是我当初留在京城,说不定就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事情,长安也不会出事,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六娘看着他有些愧疚的目光,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感动,她对着外人防备再深,面对眼前这个人,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我已经陷了进去,谦泽,你就不必再沾手了,我自有法子让齐家把药拿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