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秋儿和冬儿皆是不敢言语,小厮们也都低下头去。
六娘顿了顿,抿起了笑意,轻言道:“齐大少爷亲自过来,我怎么能失礼?”
伯清在后面一听,连忙跑上前去,站在六娘的身前,警惕的打量着前面的齐修竹,眼里都是敌意。
清水满意的看着伯清,六娘心里一软,看着伯清,他定是记得自己当初跟他说过的话,齐家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所以当他听见“齐大少爷”的时候,才会这么不顾一切的护在前面。
齐修竹低头看了看他们的戒备,眼里闪过一丝受伤,而后缓解过来,嗫嚅着开口,“六娘,我……”
“齐大少爷若是要做客,还是去前厅的好,这后面是内眷们休息的地方,实在是不方便迎客。”
六娘客气又疏离的说道,眼里也都是戒备。
他定是要看看自己生死是真是假,所以才这么过来,也难怪清水不让自己露面,确实是有些唐突,这样一来,确实有些不好,自己的计划也有了漏洞,最大的漏洞。
齐修竹顿了顿,看了看长安的屋子门口,清秀的剑眉轻轻蹙起,艰难的开口,“我还想看看长安……”
那语气里,分明带了一丝无奈。
“夫人,他明显就是来找茬的,我就派人把他赶出去……”清水凛然的冷声说道。
六娘顿了顿,拦住他,笑着看着齐修竹,眼里却都是寒意,“怎么这么无礼,人家好心好意过来探望公子,怎么能把人赶出去?”
六娘越过伯清,上前走了一步,有些寒意的看着他,“只不过,齐少爷是想来看看我和长安死没死吧,托齐少爷的福,我和长安都苟且的活着,尚且完好。”
齐修竹眉头微蹙,想要是有些要解释,可是又不知要从何说起,“六娘……”
“对了,我记得齐少爷和我弟弟并不熟悉,长安的名字还是不要直接唤的好,这世上能唤他名字的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还剩下一个我,齐少爷真真是无礼的紧,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叫一声秦公子也是应当。”
“六娘,我看到你还好好地活着,就放心了,我只是想看看长……秦公子怎么样了,没有别的意思……”齐修竹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是软了语气,轻言轻语道。
一旁的昭云看着自己的哥哥在前面一脸的生气,以为齐修竹是个坏人,变掐着肉嘟嘟的小腰走了上去,“快出去,我们家里不欢迎你,我爹不喜欢你,我姑姑也不喜欢你,我哥哥更不喜欢你,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你快走——”
齐修竹低头看了一眼昭云,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秋儿和冬儿站在旁边,出了门口的几个小厮也没有别人了,看到这一幕也都不知道怎么好。
六娘深吸了一口气,警惕的看着齐修竹,“你想知道现在都知道了,现在可以走了吧,秦家确实不欢迎你,以后还是避嫌的好。”
齐修竹眼里闪过一丝受伤,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却是说不出的浓重如墨的深邃。
齐修竹静静的看着她,眼里的无奈不减,“我想跟你说说话,六娘,我们这个样子不好,你别再闹了,好不好?”
六娘心里的弦像是被谁拨动了一下,齐修竹的语气里带着无奈和宠溺,是她从来没有经受过的疼爱,可是为什么这么迟?
她双眼泛红,怒瞪着齐修竹,刚要开口,忽然听见长安屋子里头的东西,像是被打翻了,而后出现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吼,最后像是被人堵上嘴,难受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六娘心里一痛,像是被什么人撕扯一般,齐修竹有些惊讶的看着屋子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六娘看着他无辜的样子更是样子很气闷。
不顾清水的阻拦,就跑了上去,绝望又凄惨的说道:“好……好……好……你不是想看看长安吗?想看看你毁的人有多狼狈?想看看我们现在过得有多惨,我让你看……”
说着,就猛地推开门口的小厮,一下子把门推开了,也把帘子一下子掀了起来,长安正被人绑着压在桌子上,一脸的青紫,眼里含着泪水,摇着头,在摇曳的灼光下格外的让人心疼,像是恳求,像是痛恨。
这种被剥光了放在太阳底下观赏的事情,六娘就是做了,她不该做的,可是潜意识就是让她无法面对他的温柔,不管有多假,就算是毁了自己,也要毁了这份温柔。
齐修竹看清楚了里面,脸色一变,双眼都有些惊惧,六娘一下子把帘子放了下来,转过头去说道:“看清楚了吗,齐修竹,这就是你的杰作,你满意了吧,你非要我们把这份耻辱摆在台面上来说,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干净?”
“还想跟我说说话,好啊,你把我娘我弟弟还给我——”六娘像是压抑了许久,歇斯底里的大声喊着。
齐修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脸色却是煞白一片,眼里像是被震惊了一般,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六娘提着裙子跑了下去,脸上已是泪痕斑驳,她双手紧紧地攥着身上的披风,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他们不能像以前一样站在我面前,齐修竹,你也休想我就此罢手,大不了多掉几次悬崖,我死过几次了都不怕,他们若是不能死而复生,我就会对你们赶尽杀绝,至死不休。”
齐修竹眼里深邃的如同的冬日里的漩涡,明明看得到洞口,可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掉进去,六娘咬紧了牙关看着他。
齐修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六娘,眼睛里有太多说不出口的情绪。
他略一沉吟,垂了垂眸子,转而就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清水,关门——送客——”六娘说道。
只见着前面的背影身子一颤,脚步有些艰难的迈着,还不等清水上前,伯清就气鼓鼓的上前去,待到齐修竹一踏出门口,就狠狠地关上了门。
一扇门,两个世界,齐修竹,你休想再来伤害我。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的缩小,六娘的眼里却是盈满了泪水,不自觉地想着当年的廊桥之下,他撑着一把伞,恰恰好的扶住了要摔倒的她,雪地里的一片孤影,那是她能找到的唯一的一片浮萍。
当年的人啊,可以不顾一切的把她从死亡的地狱里救出来,给她温暖和爱,把一切困难都挡在身外。
当年的人,可是写着情意绵绵的信,写着海誓山盟牢不可破的誓言。
可是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呢——
六娘有些痛苦的蹲下身去,肩膀都微微的颤抖着,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胸前,她那么爱他,花光了所有的勇气,把所有的希望都给了他一个人,可是这份爱的后面,却充满了恨和欺骗。
她是一个连自己都想要嘲笑的笑柄。
帘子轻轻地打起来,里面的人儿看见外面,昭云和伯清慢慢的走上前去,“姑姑……姑姑别怕,我们把坏人赶跑了……”
六娘再也遏制不住,抱着昭云和伯清大声地哭了起来,或许有一天,她会后悔今天说的这么决绝,可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也不会承认。
她爱的,她应该爱的,爱她的,不爱她的,她分得一清二楚,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陪着她共度余生,非李家儿郎莫属。
长安一脸泪水的看着院子里的人,衣衫凌乱地坐在轮椅上,头发也凌乱得紧,只是眼里泛红又绝望的看着门口的人,像是有什么话再也说不出来,他有些崩溃的张着口哭着,却是再也哭不出声音来。
齐修竹每一次出现,都像是在渡劫,每一劫,都要了她一条命。
当她感觉到自己渡劫,幸福又甜美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他。
当她感觉到自己在渡劫,痛苦又绝望的时候,她开始跟他告别。
再舒适的恋情,也不需要这样委曲求全,她委屈不了,因为她不够爱他。
第二天,长安昨日的情况虽然不好,可是毕竟也过去了,每一刻都过得心如刀割,可是也距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昨日那一阵雨到底是没袭来,反倒是晴天了,六娘接到在齐家眼线里的消息,说是得了大少奶奶的帮助,顺德又回到了老太太的身边,只是老太太对她有些冷淡,不像是以前那么依仗着了。
为了给顺德打马虎眼,特意让人观察了整个齐府的动向,也不是单单只关注顺德,不过她找的几个人分别在不同的职位上,彼此谁也不知道谁。
如此,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人就是齐府管事的黄婆子,因为她曾经在自己的手底下办过事情的原因,给她足够的银两,什么都能问出来,她最是嫉恨顺德一回去,就抢了她侄女在老太太身边的位置,所以把目光都放在了顺德的身上。
六娘静静地看着看着面前那一身衣裳,下面黄色的纹路轻轻颤动,恍然一潭金水。
门突然被推开,冬儿拿着茶盏走了进来,放在她面前,“夫人,大夫说这个时候公子醒了,请您过去说说话,也就这小半个时辰了……”
冬儿没有说下去,六娘也明白了,长安一天清醒的时间就这小半个时辰,就连睡觉都会异常难受,不得不用安神汤来催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