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竹不偏不倚的到了六娘的跟前,目光深沉的看着她,脸上有些疲惫的神态,用嘲弄的语气说道:“秦长宁,你这一招可是高啊。”
六娘心知他说的是假账簿和西伯侯的事情,自然不会傻到去承认,“大人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齐修竹轻轻勾了勾唇角,目光犀利的看着她,“听不懂?一个区区二品的夫人,就把官场上那一套耍的是行云流水,真是让人好生敬佩,只不过我很好奇,接下来,你要的是皇宫后面的繁花还是皇宫前朝的朝堂?”
六娘心里一颤,他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想必也看出了皇帝的用意,只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意思而已。
六娘莞尔一笑,抬头看着他说道:“不管我要是什么,也的看皇上肯不肯给才行。”
齐修竹凛了神色,阴沉的看着她,“你要报仇就冲我来,秦六娘,做这些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她心里一震,这是关怀的责备?
不,他不是。
好处嘛,当然有,齐家的长寿果就是她要的东西。
六娘咬了咬牙,抬头看着他,“你想认输了?可是已经晚了,木已成舟,哪里还有认输的机会,齐修竹,慢慢的看着我怎么报复回来的,我弟弟尝过的滋味,你们要一一的尝过才行。”
齐修竹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忍,“马上停止你要做的事情,抽身而退,你以为齐家是那么容易垮了的?那么容易垮了,还轮得到这个皇帝来对付?”
六娘张了张嘴,低着头轻声说道:“齐修竹,我娘是怎么死了的,你会忘了吗?”
齐修竹面色一震,眼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他顿了顿,转头就走了出去。
只是自己有没有看错,他的眼泪闪烁着泪光,六娘心里一痛,明明嘱咐过自己要恨的彻底,怎么还这般犹豫不决?
她不能等到皇帝把齐家对付完了之后再得到长寿果,她要另辟蹊径,不能用光明正大的方法赌一场。
远远地,就看见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小跑了过来,有些歉意的看着六娘,“先给夫人道喜了,小的不知道夫人这个大冷天外面等着,让夫人久等了,皇上有话,请夫人进去说。”
六娘点了点头,轻轻地微笑着,“有劳公公了。”
六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可是这一次却不是在皇帝的寝宫,而是带到了御书房的门口,六娘有些诧异的看着小太监,“公公,不如我去前殿等着吧。”
那公公笑了笑说道:“皇上有旨,请夫人进去说话。”
可是,看见御书房外面的阵仗,里面应该有大臣还在议事,自己就这么进去,恐怕……
看着六娘有些犹豫,那小太监一脸的为难,“夫人,皇上都嘱咐过了,若是夫人在下朝的时候来,务必把夫人带到御书房去,不必管那么多。”
看来皇帝是铁了心要把自己一步步赶到朝堂,这也许是个契机,也好看看那些大臣是什么反应。
六娘点了点头,那小太监脸上一喜,就进去通报了,随后小太监就手脚麻利的出来了,六娘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脑海里想的,却是齐修竹刚刚说的一句话,“你想要的是皇宫后面的繁花,还是皇宫前面的朝堂?”
是啊,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若是厌恶了官场,为何一点也不想拒绝皇帝的好意,反而心里有一丝窃喜,甚至是庆幸,自己将做万年不能做之事。
六娘一走进去,就注意到周围几个大臣不满的目光,其实不仅是女子不能出入御书房,就连后妃过来探望,也要捡个没人在的时候,像六娘这么堂而皇之的,自然会引起众人不满。
六娘先上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皇帝有意无意的让她起身。
六娘看着四周的大臣都是比较中年的,有的人也是皇亲国戚,李玉堂也在其中,不过看着她并没有多大的表情,看起来与李玉堂交好的不少,看来皇帝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了。
还没等六娘开始说话,就听见皇帝懒洋洋的在上面说着,“朕与大臣们正在商讨着前方战事,有一事纠结不清,易夫人天性聪颖,不如也出个主意?”
“皇上,这万万不可,这前朝政事,怎么能由一女子品头论足?更何况她是外官的内眷,又不是内宫的,更是没有权力和身份站在这里。”一个年级教长的老臣说道。
其他人点头附和,李玉堂并没有发表意见。
六娘却是对李玉堂有些捉摸不清,说的难听点,李玉堂算是她的公公,虽无名分上的计较,可是也不该这么不闻不问。
皇帝看着底下的大臣,也不知道在看着谁,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那些大臣顿时鸦雀无声。
六娘以为皇帝必然不会放着她不管,不知道他会接下去说什么。
听着他懒洋洋的说道:“哦,对,是朕一时忘记了,只记得易夫人性情不输男儿,始终却是个女子,是不该进入朝堂的,那就先退下吧。”
六娘一怔,诧异的看着他,其他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又谨小慎微的缩了回来。
众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六娘,等着看六娘怎么仓皇而逃,六娘深吸了一口气,看来皇帝把这个问题巧妙的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想看看自己怎么做。
若是自己真的出去了,想要再进来,以后怕就没有机会了,若是不出去……
六娘忽然抬起头面向他,柔声细语的说道:“回皇上,六娘今日本是来谢恩的,并无插手朝堂事宜的意思,恐怕诸位大人误会了,六娘今日唐突进入御书房,是六娘冒失了,还请皇上降罪。”
他把问题转给她,她也会出另一个难题,明明是皇帝让她进来的,想要治罪,也得看看皇帝脸皮厚不厚?
皇帝果然眯起了眼睛看着六娘,目光里全是狡诈,沉吟了一会儿,皇帝看向周围的大臣,“诸位爱卿说,该治什么罪好?”
“当然是大不敬之罪……”
“还有目无圣上之罪……”
“目无国法,目无祖宗家法之罪……”
大臣们三言两语开始讨论开了,六娘听着都不禁一阵阵的冷汗,这是要将她凌迟处死都恕不了得罪过啊……
看着皇帝在上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六娘恨恨的咬了咬牙,关键时候还得自救,谁都靠不住。
“诸位大人,听你们这么说,六娘因为进了一次御书房,就要以死谢罪了?”六娘抬着头看着他们问道。
一个面色沉重的老臣出来说道:“按照祖宗家法,女子不得擅入朝堂重地,这御书房是我们讨论国家大事的地方,也算是朝堂,没有哪个女子敢擅入朝堂,依律,当斩——”
六娘沉吟的点了点头,“请恕六娘无礼,如此,太后娘娘也该一并处斩——”
那位大臣突然变了脸色,有些气急败坏,“你……你在胡说什么?”
皇帝的面色也倏尔一变,“易夫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六娘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正如这位大人所言,凡是个女子进入了朝堂,就该罪不可赦,依律当斩,那么据我所知,当年皇上尚在襁褓,太后带着皇上垂帘听政十三年,无数次的进入朝堂,插手国家大事,如此看来,岂不是罪不可赦?”
皇帝面色依然沉郁,可是目光已经垂下去,没有打算继续计较的意思,开口道:“爱卿以为易夫人说的话在不在理?如此我就要把太后娘娘请出来了?”
那位大人面色一变,扑腾一声的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千万不可打扰太后老祖宗休养。”
“那刚刚大人所说,女子进入朝堂依律当斩,又如何?我们就放过易夫人了?”
那大人跪直了身子擦了擦汗,“易夫人不是后宫之人,况且当年太后娘娘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奉了先皇的旨意才垂帘听政,那是理所应当,可是易夫人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如何能与太后老祖宗相提并论?”
六娘微微一笑,转过去看着皇上说道:“这位大人说得好,六娘更不能与太后娘娘相提并论,可是大人也说了,太后娘娘垂帘听政是先帝准了的,刚刚皇上让我参与意见,是皇上准了的,可是大人只顾遵从先帝的意愿,而否认皇上的意愿,这么说,先帝的话是话就要听,皇上的话就可以不听了?”
看着那位大臣脸色倏尔又变得更加惨白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皇帝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想必六娘的话是说到了点子上。
皇帝如今难以展示拳脚,都是这些老臣在从中作梗,拿着先帝的话堵他的嘴,做起事情来无不束手束脚,如今的话六娘也算是说白了,这个皇帝也当得不容易。
站着的大臣无不面色灰白,战战兢兢的在那里,观察着皇帝的息怒。
皇帝面色也是一变,又缓和了下来,“好了,爱卿还是起来吧,朕知道你是无意的。”
那个跪在地上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般,可是六娘看着他额头上的汗如下落的雨,不断的流了下来,手脚颤抖的还要别人扶起来。
“如此,朕让易夫人刚刚参与意见,也是一言九鼎,君无戏言,也就不能随便反悔了,诸位爱卿说,是不是?”(未完待续)